2018-12-17 19:58:02 来源:澎湃新闻
12月上旬,顶级学术期刊《科学》杂志刊登特写报道,起底了包括盖茨基金会、霍华德修斯医学研究所等世界上最大的七家私人持有的慈善基金会。通过“天堂文件”和公开财务报告的调查显示,这些基金会在包括开曼群岛、百慕大等“避税天堂”的离岸投资超过了50亿美元,其中一些投资有悖基金会设立的慈善目标。
天堂文件(Paradise Papers)是指2017年11月被曝光的1340万份关于离岸投资的电子文件,其中大部分数据来自位于“避税天堂”百慕大的法务提供商。这些文件揭露了约12万知名公司和个人的离岸利益,包括苹果和耐克等大企业利用离岸投资进行避税的细节等等。
严格来说,操作得当的离岸投资是合法的,但这一方式因其财务和投资上的不透明而存在很大的争议。这种矛盾在涉及到关乎公共利益的机构和活动时,显得尤为尖锐。
慈善基金会是许多科学研究活动的主要资助者,被许多国家政府视为提供公共服务的机构。《科学》杂志整理了包括盖茨基金会、霍华德修斯医学研究所等七大私人慈善基金会在离岸投资和承诺上的情况,结果显示,根据保守估计,这七家基金会近年来已经向位于开曼群岛、百慕大等地的“避税基金”投入了超过50亿美元。
根据调查,惠康信托基金会将超过9.26亿美元的资产投入到了至少57支避税基金中。在2007年,惠康信托的海外持股非常广泛,位于百慕大群岛的法务提供商将该基金会列为其第14大客户。在惠康信托给《科学》的声明中,相关人员对其资产在离岸账户中的规模等问题拒绝置评,称他们“不收集或保留”这方面数据。
位于美国马里兰州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拥有204亿美元的资产,其中至少有8.91亿美元投在了离岸基金上。截至2017年8月31日的财年,该基金会年收入为1.23亿美元。该基金会拒绝谈论其相关投资活动。
位于美国新泽西州的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拥有108亿美元资产,其中有30亿美元“安置”在避税天堂的基金。
另外三家私人基金会,戴维和露希尔帕卡德基金会、戈登和贝蒂摩尔基金会以及威廉和弗洛拉休利特基金会,都位于美国加州的硅谷,最高的海外投资额达1.68亿美元。这三家基金会在书面声明中表示,基金会会遵守税法,但拒绝就离岸投资问题发表评论。
根据天堂文件和公开的报表显示,位于美国华盛顿州的比尔和梅林达盖茨基金会没有明显投入离岸基金的迹象。
近几十年来,离岸投资越来越普及,进行离岸投资的方式也越来越复杂。由于可以向母国少纳税,离岸基金成为了大型投资者青睐的投资方式之一。包括开曼群岛、百慕大和马耳他在内的一些小国家和地区,因为其放松的监管制度、对利润征收低税或不征税,以及对投资活动保密等“政策优势”,成为了全球的离岸避税港湾。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家加布里埃尔·祖克曼(Gabriel Zucman)估计,截至2014年,全球约有7.6万亿美元,也就是至少8%的金融财富投资在位于这些避税天堂的基金里,使得在美国的公司平均每年可以合法避免向美国支付1300亿美元税额。而包括离岸基金在内的非法逃税,使得美国政府每年再“损失”350亿美元。
“投资于避税天堂的基金会应当明白,他们这么做就是与犯罪分子、逃税人员和盗窃犯在一个战线上。”祖克曼表示。
哥本哈根商学院的经济学家布鲁克·哈灵顿(Brooke Harrington)也表示,以前由于许多提供慈善事业的基金会被政府视为提供公共服务的机构,这些基金会通常已被免除大部分税收,因此避税一度在慈善界被视为“可耻的行为”。但现在似乎已不比当年了。
在美国,许多基金会项目官认为最大程度地减少税收“是必要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是没有履行对捐赠者的责任。但《科学》认为,这一说法相当于公司董事长认为“为了履行对股东财富最大的职责,必须尽量少缴税或不交税”。
虽然这些慈善基金会的税赋压力并不大,但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的首席投资顾问Edmond Ghisu表示,这些避税港湾对披露和报告的要求非常低,因此很受基金经理的欢迎。
虽然这种“轻监管”的模式受到基金经理的欢迎,但对于向慈善基金会进行捐赠的捐赠者以及赠款接收者而言,他们却无法知晓基金会如何运用自己的赠款。
作为实际上资产最庞大的私人基金会之一,惠康信托基金会近几年已经把研究气候变化的影响作为捐赠的重点领域之一。几年前在惠康信托基金会资助的一项研究中,科学家发表了关于空气污染产生的致命影响。在一项对中国香港老年居民进行的长期研究中发现,生活在烟雾浓度较高的环境中的人,比呼吸清洁空气的人更容易死于癌症。而环境中的烟雾绝大部分上是燃烧化石燃料而产生的微小烟尘颗粒。
惠康信托在一份对《科学》的回应声明中表示,相关人员在做投资选择时也会考虑环境问题,但其拒绝谈论这些考量将如何影响其离岸投资。而公开的报告则显示,对环境问题的担忧并没有让基金会停止对化石燃料公司的投资,惠康信托直接持有荷兰海牙皇家荷兰壳牌公司和休斯顿斯伦贝谢公司的大量股份。这一经营运作形式遭到了气候变化和环境问题倡导者的批评。
但惠康信托拒绝将这些业务从基金会剥离,有关人员甚至认为这些投资可以作为影响企业实践的杠杆。
“比起撤资,投资这些公司将更有效地帮助他们履行减少碳排放的承诺。”基金会表示,但是基金会拒绝阐述如何与公司合作或将产生何种影响。
对此,《科学》杂志则认为,即使直接股东可以通过道德上的劝服或代理投票来发挥影响力,但离岸能源基金的投资者很少能够进行此类活动,因为离岸投资的意义就是将这部分股东与公司行为隔离开来。
惠康信托还指出,其直接来自壳牌或间接通过投资能源公司的开曼群岛基金而获得的收入,为基金会做更多有益的工作提供了支持,包括应对全球变暖影响的项目。
但是慈善机构投资伦理的倡导者、纽约苍鹭基金会负责人Dana Bezerra对这种说法表示质疑,并表示苍鹭基金会会筛选其全部3.07亿美元资产的投资组合,以确保基金会的投资支持,或者至少是不背离基金会与贫困作斗争的慈善目标。
“我没有遇到过一个社区,愿意牺牲净水和肥沃的土地,只因对方承诺会用慈善资金来修复它。” Bezerra表示。
《科学》杂志表示,离岸投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透明,投资活动的不公开不透明可能使捐助者、赠款接受者和公众难以确定这笔投资是否与自己的意愿有潜在的冲突。除了需要公开披露的内容很少以外,大多数离岸基金用的名称也很模糊,名称和其可能的投资内容几乎毫无关联。 例如,霍华德修斯医学研究所投资了1.19亿美元在“沿海地区相对价值基金有限公司”和“Cerberus HH Partners LP(一家以古希腊神话中看守地狱之门的三头狗命名的公司)”。而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则投资了1.43亿美元给一个名为“猎犬伙伴(Hound Partners OS)”的基金。这三个基金都设立在开曼群岛。
有时,甚至投资者也不知道他们的资金将如何被离岸基金所使用。比如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曾明确表示不会涉及枪支,酒精或烟草。首席投资官布莱恩·奥尼尔(Brian ONeil)甚至公开表示,“投资一家烟草公司与我们的目标是完全相反的,这是一种讽刺。”
但天堂文件中披露的合同则规定,基金运作人在“法律上、道德上或任何层面上均没有义务”向投资者披露其资金是如何运作,或者有没有按照计划的方式投资。
亚特兰大医疗保健公司的医生和糖尿病专家詹姆斯·加文(James Gavin),十年前曾担任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的受托人,他表示并不记得董事会对基金会离岸投资的伦理问题有过任何讨论。
“如果基金会的离岸投资活动与基金会的慈善目标相悖,这个问题值得全社会给予最大程度的关注。”加文表示。
(文章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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