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正面交锋未果 全球贸易最高法院恐离瘫痪不远

2018年末，在欧盟与美国就世贸组织（WTO）改革问题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双方立场均未出现突破。

在12日的世贸组织（WTO）总理事会会议结束后，WTO新闻发言人罗克韦尔（KeithRockwell）在会后的记者会上遗憾地表示，“除美国外，所有成员都对这场危机深切关注，并对（这一危机）将令我们走向何方深表关切。”

“364天之后，上诉机构的两名法官的任期就将到期。”罗克韦尔表示，“在实质上，这就意味着一定程度的瘫痪。”

中国驻WTO张向晨大使在总理事会会议上的第一轮发言中亦指出，个别WTO成员对上诉程序提出了关注，但未提出具体建议或解决方案，如该问题持续得不到解决，上诉机构将在一年后“停摆”。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教授、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研究部主任崔凡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指出，目前要做好应对风险的准备，即上诉机构有瘫痪一段时间的可能性。美国目前杯葛世贸组织上诉机构大法官任命的行动，不仅是因为对上诉机构的不满，而且是因为对现有整个多边贸易体制的不满。明年日本二十国峰会（G20）可能会对WTO改革谈判议题达成一些政治共识，具体还要回到WTO之中去谈，通过WTO的部长级会议授权谈判，而下一次WTO部长会议将在2020年于哈萨克斯坦举行。改革谈判全部完成需要一个相当长的程序。

美国拒绝欧盟建议

据第一财经记者获悉，在本次会议上，WTO成员讨论了WTO改革的各项提议。

此次欧盟方面提交了两份改革方案，一份由欧盟、中国、加拿大、印度、挪威、新西兰、瑞士、澳大利亚、韩国等14个WTO成员共同提交；另一份则由欧盟与中国、印度和黑山共和国三方联合提交。值得一提的是，第一份提案原本由12个WTO成员提交，WTO总理事会在召开前夕扩充为14方，为其背书的成员增添了哥斯达黎加和黑山共和国；第二份提案则从3方扩充为4方，背书成员增添了黑山共和国。然在会议上，欧盟的提案并未能说服美方。

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的采访中，不少专家都指出，欧盟所牵头的包括14个WTO成员的提案中的不少改革建议都回应了美方诉求，且提案也是以先在文件中提出某成员的关切问题，随后再提出解决方式的格式成文的。

同时，该提案也对美方此前数次在WTO争端解决机制例会上所提出的“离任上诉机构成员的过渡规则、上诉程序90天问题、对解决争端不必要的裁决以及先例问题”等问题作了回应。

不过，美国驻WTO大使谢伊（DennisShea）在此次WTO总理事会会议上却表示，欧盟的这些提案无法有效解决成员提出的问题，很难看出其对美国担忧的问题作出了任何回应，美方认为，（WTO）成员有必要对其提出的问题进行更深入的讨论，去思考上诉机构为什么觉得可以违背WTO成员协议，并讨论如何更好地确保该体系遵守WTO既定规则。他还提出，各方必须遵守在1995年时所达成的承诺。

欧盟驻WTO代表马克范赫克伦（MarcVanheukelen）则指出，WTO的争端解决机制对于支持新贸易规则的谈判至关重要，这正是美国希望WTO在争端解决问题上应优先考虑的问题。“让我们深感担忧的是，上诉机构的持续空缺对整个WTO体系构成了威胁，”马克范赫克伦表示。

美对上诉机构不满已久

WTO争端解决机制下的上诉机构相当于全球贸易的最高法院。自2017年年中开始，美国就开始阻挠上诉机构启动对上诉机构人员的遴选程序，令上诉机构无法纳新，而此前的法官也无法连任或纳新。目前，上诉机构仅剩下3位法官，仅足以满足上诉机构能够运作的最基本要求。

在WTO总理事会会议上讨论的《2018年争端解决机制年度报告》中，在陈述了无法开启遴选程序等种种挫败后，该报告言简意赅地写道，“目前，上诉机构（按字母顺序排列）由以下成员组成：巴提亚（印度）、格拉汉姆（美国）和赵宏（中国）。”

据悉，美国籍大法官格拉汉姆和印度籍大法官巴提亚的任期均将在2019年12月先后到期，而中国籍大法官赵宏的任期将在2020年11月结束。

此前，中国商务部副部长兼国际贸易谈判副代表王受文曾在11月23日的商务部WTO改革有关问题新闻吹风会上指出，如果这一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到明年12月，就只剩下1位成员，争端解决机制上诉机构就没有办法运行，将面临瘫痪的威胁。

近期，前WTO上诉机构法官、华盛顿乔治城大学教授希尔曼（JenniferHillman）在撰写的一篇新文章中，详细解释了美国缺乏解决上诉机构僵局动力的缘由以及上诉机构停摆将为全球贸易带来的混乱形势。

希尔曼表示，美国决定加入一个有约束力的贸易体系争端解决机制这件事，发生在历史上的一个独特时间点上：建立WTO及其争端解决机制的谈判分别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期，是在多边主义和多边规则盛行的巅峰时期。同时，彼时的美国也因为无法使用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有效约束各国，特别是部分欧盟国家而感到沮丧。希尔曼称，因此，当时的贸易专家也呼吁制定一个更具约束力的贸易规则体系。

而目前，在美国政治光谱中，美国国会中鲜有上诉机构的捍卫者。希尔曼指出，上诉机构危机不太可能会在美国国会议员的请求或美国其他政治诉求推动下得以解决。希尔曼还解释道，美国对上诉机构运作的担忧并非始于当下的美国政府：当前的许多担忧已经提出了十多年，几乎没有得到日内瓦的任何回应。

364天后上诉机构将停摆

希尔曼还指出，如果上诉机构停摆或陷入僵局，各国很难愿意无休止地等待WTO来处理上诉案件。相反，大多数国家可能会通过单方面的报复来自行解决问题，而这只会引起率先提起上诉国家的进一步的报复。她表示，正如WTO副总干事沃尔夫（AlanWolff）近日所说，美国对于上诉机构纳新程序的阻挠，有可能将每一个贸易争端变成一场“小型贸易战”。

罗克韦尔在前述记者会上透露，WTO总理事会主席井原纯一（JunichiIhara）表示，他会在2019年初组织会议，并讨论未来“前进的方向。”

崔凡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目前美国对WTO提出了很多不满，但至今没有提出建设性的改革方案。“如果（整体）不谈完，整个上诉机构就不动的话，就可能会出现一段上诉机构停摆，基本上不发挥作用的状态。我们还是要坚持要求优先解决上诉机构成员遴选问题，尽量避免WTO争端解决上诉程序停摆”崔凡指出。

那么，第一次牵头交锋未果的欧盟，其政策走向又将如何呢？

“欧盟是多边贸易的强有力支持者，考量到欧盟本身在数十年间的发展模式，这种支持可能或多或少已在欧盟的DNA中了。”欧洲工商管理学院（INSEAD）经济与政治学教授韦伯（DouglasWebber）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欧盟一贯支持多边贸易，反对贸易保护主义，欧盟是WTO的强力支持者，也很想挽救WTO。

（实习生郝爽言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