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印度经济增长的四大症结

　　吴永年

　　[印度经济已表现出少有的疲乏症状，穆迪公司三次下调了2019年印度GDP的增长预期，从7.5%调低至7.4%，又从6.8%降到6.2%。]

　　[印度经济的增长赶不上人口增长所需要的工作岗位。而由于种种原因的影响，印度2018年还减少了1100万个岗位。]

　　两三年前，西方和印度有不少舆论自信地认为，印度走上经济改革之路以来，其发展的速度将保持高速。不过，不少对印度有较深刻认识、了解、研究的专家教授，或多或少地表示了自己的异议。

　　众所周知，印度是世界上受宗教影响最深的国家之一，有着世界上几乎所有宗教主要教派，宗教与种姓间的矛盾和冲突异常激烈，并且是一个有13亿多人口的大国。这几年经济虽有发展，但仍然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其经济基础还是很薄弱的。而且社会的贫富差距悬殊，先进与落后、科学与愚昧、民主与守旧、暴力与非暴力、禁欲与纵欲，几乎同时存在……在这样一个矛盾复杂、激烈又贫穷落后的国家里，进行更深刻的伤筋动骨式的经济改革并非易事，其道路也必将是艰难和曲折的。

　　印度的崛起

　　印度最初的经济的改革，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期与90年代初，它是被迫走上经济改革之路的。1989年至1991年，印度的经济发展遇到了独立建国以来没有过的最为困难尴尬的时刻。当时中央的财政赤字就占了GDP的8.3%，印度卢比两次贬值20%，1991年7月4日至18日4次空运国库黄金至伦敦，向英格兰银行抵押4亿美元，以应付外债。

　　在如此严峻的经济形势下，时任财政部长的曼莫汗·辛格，在拉奥总理的支持下，对印度经济进行了建国以来最为大刀阔斧的改革，如制定积极宽松的贸易政策、简化申报直至取消许可证制度，鼓励外资更自由地进入印度市场，改革印度保守的金融政策，鼓励私企的全方位发展，改制国营企业，加强农业和农村经济的投资力度等。

　　在以上系列改革措施的激励下，印度经济摆脱了昔日的“大象”速度，走上了持续快速的发展轨道，至2018年的20多年的发展，使得印度已进入了世界经济强国之列，印度经济实现了相较改革之前近6倍的增长，2017年GDP已达到2.726万亿美元，略低于法国的2.778万亿美元，排名世界第七位，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

　　目前，印度是世界最大的牛奶生产国和第二大水果蔬菜生产国。另外，印度也是世界燃料的重要出口国，石油化工的出口产品占该国出口总额的15%，2018年，单是汽油、柴油、石脑和润滑油等的出口就达483亿美元，这对一个能源消费和石油短缺的发展中大国，实属不易。

　　印度经济已表现出疲乏症状

　　莫迪总理进入印度政坛已有20多年的时间，各种结构性矛盾越发突出和激烈起来，它们常常又与固有的社会矛盾纠结在一起，与发誓要加快经济发展速度的莫迪作对。全球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有限公司评估报告显示，印度经济已表现出少有的疲乏症状，穆迪公司三次下调了2019年印度GDP的增长预期，从7.5%调低至7.4%，又从6.8%降到6.2%。根据《华尔街日报(博客,微博)》网站8月3日报道，印度2019年二季度经济增速降到了6年来的最低点5%。

　　故有印度政治精英认为，不可忽视印度经济下滑的根本原因，在于印度银行有世界上数目最大的不良贷款，银行的管理者经常屈服于政治压力，提供有问题的贷款，以及允许企业为陷入繁文缛节或未能产生预期收入的项目借款。随着开发商削减大型房地产和基础设施等项目，这又损害了就业和从业者的工资增长，现在全印不少小型企业正在削减开支。

　　虽然这是印度经济急剧减速的原因之一，但笔者认为，这只是印度经济减速的表面现象。如果立体全方位地研究印度经济下滑的病根，目前阻碍印度经济快速增长的根本原因，还有以下4个症结。

　　阻碍印度经济增长的四大症结

　　首先，分析这几年印度经济的发展状况，我们不难发现，莫迪发展印度经济急于求成，很多政策措施的出台，治标不治本，有考虑欠周与谨慎不够的表现。不从根本上着力解决矛盾与问题，脱离了印度的国情民情，单纯追求GDP快速增长。如废钞和全国税改措施和政策的出台，虽然从长远角度看是需要实施的措施与政策，其促进经济发展积极意义也在慢慢体现，但是在当前和较长的一个时期内，却破坏了供应链，较大地影响了印度国民在农业、建筑和制造业上的就业稳定与工资的增长，这些行业加起来提供了全印四分之三的就业率。这就造成数百万印度人失业、农民的收入停滞不前。由此，又大大地影响了印度民众的消费购买力，导致了印度经济今天急剧减速的结局。值得注意的是，废钞和全国税改的负面效应还将会持续一段时间。

　　其次，印度是个经济欠发达的发展中国家，更是个人口大国，13亿多的人口中，青年居多，故也有舆论认为，这是对印度经济发展有利的因素。但是，解决青年的就业问题，本身就是历届政府最为艰难的任务。无奈印度经济的增长赶不上人口增长所需要的工作岗位。而由于种种原因的影响，印度2018年还减少了1100万个岗位。

　　人数众多的青年是印度经济快速增长奇迹的创造者，更首先是消费者。他们要吃饭、住房和用车，憧憬着与时代同步发展的美好生活。可是，残酷的事实是，长年来印度注重大学的精英教育，却忽视了初等和中等技术教育的发展。印度的现实是大量的贫苦年轻人中，还有没读完初等教育的，还有不少甚至仍文盲。

　　当今科学技术的发展，急需的是有文化有技术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熟练的技术工人。由于印度长期以来没有抓好初等和中等技术的教育工作，大量的青年找不到工作，或者有了工作、因不能适应知识和技术的要求，又成了失业大军中的一员。这也是近几年不少外资工厂效益不好和撤资的根本原因，无疑也就成了今天印度经济急剧减速的重大因素之一。

　　第三，基础设施严重不足和国防开支过大的矛盾，极大地拖慢了印度经济快速发展的步伐。由于印度制造业不够发达和完善，无法为自己国家的陆海空三军提供优质的先进武器及国防防卫系统，印度不得不向俄美等武器生产出口大国购买大量武器及防卫系统。

　　堂堂的一个发展中大国，数十年来，也积累了相当数量的财富，却没有一条高规格的高速公路，类似中国的高铁更是难觅踪迹，人们不顾生命危险满满地挤爬在火车车厢顶上班和回家。

　　第四，农民和农业问题，始终是影响印度经济发展的最重要的因素。印度这两年农产品(000061)价格没有调整，仍处在低价位，消费品价格则上升不少，加上天灾人祸以及2016年的“废钞令”,相当数量的农民生活得非常艰苦。

　　莫迪自执政以来，对农业的关心与投入少了，对解决农民问题的热情没有设立经济开发区和引进外资那么高，政府对减少靠天吃饭、增加改造农田灌溉系统的投资少了。虽然莫迪及印度政府官员也为改善农村农民医疗卫生、交通、天然气进村等做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但是这涉及面太小，只有极少部分的农民得益，广大山区农村的大多数农民仍生活在贫困中。

　　在印度，你可以在有些农村的中心广场上，看到在自动太阳能路灯下，走过的农民仍扛着木犁回家的身影。印度农民家里更没有任何卫生设备，荒野、大地、沙滩是他们的公共厕所。农业得不到更好的规划发展，农民生活得不到更进一步改善……农村经济如此缺少活力，怎么会给印度经济的进一步提升贡献力量呢？

　　总之，在印度如此复杂的国情之下，印度经济在一个时期内表现出乏力，是可以理解的。印度要克服横在印度经济快速发展道路前面的诸多矛盾与问题需要的是耐心，更需要的是时间。当然，印度经济也不会重归“大象”轨道，因为今天的印度经济的发展状况已今非昔比，很多领域它走在了前头，如：IT信息技术；生物制药，尤其是它的仿制药产业；私营经济的完善和发展；航空航天产业等，都取得了不少值得称赞的业绩。但其经济的发展速度，也不会像某些舆论预测的那样持续快速，有涨有落应是印度经济正常的发展状态。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印度研究中心首席顾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