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30 10:07:40 来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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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蛋壳的人,还能过好这个冬天吗?| 现场直击
也许损失的钱不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然而蛋壳的商业模式出了问题,受害的人原本不该是这群撑起这座城市不停运转的年轻人。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朋友故,两者皆可抛。”
至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仍陷在长租公寓暴雷和房东清退的双重风波之中,四处奔走,试图寻找维权出路(为保护受访者,部分图片经过特殊处理)。
2020年11月中旬,北京迎来初雪,一群年轻人却因“蛋壳危机”,失去了安身之所。至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仍陷在长租公寓暴雷和房东清退的双重风波之中,四处奔走,试图寻找维权出路。
2020年11月24日上午,位于北京朝阳门的蛋壳公寓总部门口,除部分刚刚抵达的租客与房东,大部分一早来排队的人群已经分作两股进入大厦内部等候接待。除东城区业主以外,每个房东都会拿到一个预约号。只有前一天排队拿到号的业主才能进入二楼,当天排队的业主只能次日凭号上楼,由蛋壳仍在职的工作人员接待和办理相关事宜。
此前的11月16日,蛋壳公寓在官微上发布了“没有破产,也不会跑路”的相关文字,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蛋壳迎来了大批业主、租客和供应商的集体维权,因为人们早已猜到,蛋壳没钱了。
维权队伍进入大厦后分别在两处排队等待,业主方大都是中年和老年人,楼道里时不时有购物的市民来往,略显逼仄,楼道墙上贴着蛋壳的告示——“尊敬的业主:此处排队预计需要等待4小时”。
部分业主在等待期间相互交流,各自诉说着自身遭遇。楼道里时不时传来业主与蛋壳工作人员的吵嚷声,他们大都是在控诉蛋壳公寓给自己带来的损失,而工作人员也表明,公司已经两个月没有发放工资,自己也是义务性在此维持秩序和安排工作。
租户堵住了一面通道,排队的都是年轻人,大部分是跟公司请假后来蛋壳总部了解情况的。面对当下的蛋壳危机,租客们所担心的是已缴纳数月甚至一年的房租无法退还,其中部分租客收到了房东的“逐客令”,限他们于三日到一周的时间内搬离,否则将带人换锁并强制清出。
对此,有租客表示不解,为何自己如数缴纳了半年到一年的租金,却要被未曾谋面的房主强行清出住所。
蛋壳总部门外,刚刚了解完情况的租客玉宁站在护栏旁查找资料。玉宁是一家金融公司职员,刚来北京时和朋友一起合租了两年线下中介的房子,遇到过和房东扯皮的事,比如屋内设施维修等问题。
后来为了减少房租支出,他搬到天通苑社区,租了自如的房子,那时候上班通勤时间要一个半小时以上,每天都要在地铁排长队。现在所住的蛋壳公寓,距离工作地点只需一刻钟的路程,骑车上下班十分方便。
从蛋壳工作人员和房东那里了解完基本情况和各方态度后,玉宁离开蛋壳总部,准备回公司。到玉宁排到一层接待人员面前时,蛋壳公寓总部当天已停止接待租客,玉宁只好大致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便混入房东群体,了解房主一方获得的咨询内容和大部分房东的诉求意向。
周一晚上,玉宁几乎彻夜未眠,一直在查阅各种资料,思考如何才能渡过这一关,毕竟他刚签署续约合同不久,跟大多数租户一样,缴纳的房租很可能也要不回来,还要应对房东的清退。上周末,房东已经找过他及其室友,委婉表明了需要他们搬出的意思,并且给了一周的期限。
采访中得知,玉宁是学法律出身,此次蛋壳危机事件发生后,他仔细查阅过资料并开始留存各类证据以备不时之需。玉宁说,自己其实当天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于是下班后又花了一整晚来梳理整个事件的轨迹,基本掌握了情况后,他开始思考如何解决将要面对的问题。
周三晚上,玉宁加完班到家已经接近10点,他继续在各个群组里与其他租客交流,除了租客维权的群组,他还加入了房东群以每天观察和了解其他人的动向。自从房东与他交涉以来,他已经想了很多解决方式,自己也很清楚,法律应该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希望能与房东建立良好的沟通,双方一起合力解决问题,渡过难关。
玉宁的书桌上码放着他从事行业相关的书籍,还有考研英语和自学Photoshop等参考书目。
玉宁住所里的衣架。
采访过程中,一位在蛋壳总部门口相识的年付租客给玉宁打来电话说,自己的房东刚刚给他下了“逐客令”,限他12月10日前搬离,问玉宁要如何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玉宁建议他先看房东是否有交流解决的余地,首先要跟房东明确双方的矛盾指向同为蛋壳,其次要注意的是,如果发生房东带人撬锁的情况,房东方和开锁公司方的证照都要一一出示,此为对方有权开锁的必要条件,而充分条件不满足时,对方还是不能开锁。
玉宁也提醒他要注意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有需要时就报警,并且第一时间阐述自己的法律依据,尽量不要上升到肢体冲突的程度。
小蒋是玉宁的室友,今年8月入住,就住在玉宁隔壁,在蛋壳公寓出事房东找上门清退前,二人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2019年10月,毕业没多久的小蒋来到北京,先找了一个提供住宿的工作,半年后,他决定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于是搬出了原单位宿舍。然而他的租房经历并不愉快,也被小中介欠款跑路坑过。
当时因中介欠款纠纷,小蒋被迫搬离出租屋,看房过程中,被蛋壳相对较低的价格和住房品质所吸引,当天早上看好房后,晚上就搬了进来。这一次搬家,小蒋损失了一个月押金和半个月租金。
小蒋的卧室算是三间房中较小的,由于从事销售行业,他每天回家基本都晚于夜里11点,回家就到了睡觉的点。
与玉宁不同的是,小蒋是与微众银行签约的租户之一,此次蛋壳风波中,小蒋并没有大额已缴纳的费用损失,但与微众银行的合同是一年签,按照合同,微众银行已向蛋壳公寓缴纳了小蒋一年的租金,小蒋担心自己不但会被房东清出,还需面对还款和征信问题。
小蒋的房间里还挂着蛋壳品牌的布旗子。
小蒋的电脑桌上摆着机械键盘,他说平时并没有时间玩游戏,只有周末会玩一会,工作日下班回到家已经很累了,都是直接休息。
蛋壳危机发生后,小蒋开始更多地与玉宁沟通情况,也学到了不少与自身利益相关的法律知识。尽管微众银行贷款的事还无法解决,但两人已经统一了应对强清的措施,还有面对房东时应有的态度。
玉宁说:“从法理上来说,我们(承租人)是吃亏的,但我们愿意坐下来,本着友好的态度跟你们(房主)谈,这是我们的姿态,并不是说,你房主逼着我们,我们才来谈的。”
平等的对话姿态,难道不是每个面临蛋壳危机的租客都想要的对话基础吗?
一位匿名受访的房东表示,自己委托给蛋壳的屋子目前住着两个租客,蛋壳危机爆出后,两个租客的态度和沟通处理方式有着很大的差别。两人平时工作都非常忙,很难请假,甲很客气也很配合,由于自己无法第一时间去蛋壳总部,就希望房主能够代为了解详细的情况,房主也答应了下来。
而租客乙在蛋壳事件发生后,马上转变成了受害者的态度,要房东去解决接下来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和纠纷,表现得很不配合。房主说,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也从没想过冬日将租客赶出家门,只是希望双方能以平等的姿态沟通和解决面临的问题,所以房主更愿意用更多的善意去帮助甲,而非乙。
选择住在蛋壳的年轻人,彼此之间相互忍让,尽量互不干扰,默默上班下班、回家休息。他们没有超高水准的收入,对他们来说,出租屋的这一方空间,是自己用努力换来的相对独立的家。也许损失的钱不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然而蛋壳的商业模式出了问题,受害的人原本不该是这群撑起这座城市不停运转的年轻人。
✎作者"张博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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