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便! 一个创业故事被释放了。 从员工到所有者转变思维的8种方法 3种类型的体验将帮助你的创业成功 你需要知道的关于打入视频游戏行业的一切 破解App Store代码的5种方法 想成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吗?做你知道的。 从他的公寓里打乱一个沉睡的巨人 利基微型公司将如何统治商业世界 帮助您的公司避免顶级创业杀手的4种策略 您的商业贷款被拒绝的8个原因 我从指导世界上最好的加速器的初创公司中学到的东西 如何将你的爱好变成有利可图的商业冒险 最大的公司名称更改 (信息图) 如何找到您的电子商务业务利基 初创公司可以从数字化转型中学到的5件事 战时企业家的生活故事 如何确定您的医疗索赔计费服务的最佳市场 大多数初创公司都知道不会犯的明显错误 (但无论如何还是会犯) 如何找到你有利可图的想法 为了增加成功的机会,进入一个你知道的行业 为什么我给我的团队买了100双运动鞋 在迈向企业家之前,您必须回答8个棘手的问题 使用 “事实” 方法来提出正确的想法 30岁前你应该学到的7个商业课程 成功餐饮活动的提示 在为时已晚之前申请商标 管理远程团队的7个技巧 (信息图) 创业投资者在投资前寻找的5件事 成功启动中西部创业的4个技巧 在迈向企业家之前,您必须回答8个棘手的问题 创业投资者在投资前寻找的5件事 3种策略,使您的产品在走出阴影之前达到最佳状态 管理远程团队的7个技巧 (信息图) 3甚至证明荒谬想法的网站都可以成为在线赚钱的人 2使命驱动的企业家分享他们的成功之路 赢得商业和生活的3个关键 如果你不想成为企业家也没关系 对幸福的不懈追求 创业或发展企业时的14种省钱方法 杰西卡·阿尔芭和莎拉·米歇尔·盖拉的重要创业课程 一方: 建立你的单人公司 创业创业的8条财务提示 企业家必须了解有关Cap表管理的12条规则 在线商务教练的隐患 你的商业计划必须回答的6个问题 辞职或被搞砸了之前必须做的7件事 企业家犯的6个最大的创业错误 为您的创业公司寻找创意员工的4种明智方法 帮助您经营多个企业的4个技巧 当你不能辞职时如何创业
您的位置:首页 >地方 >

獐子岛传奇:从“辽宁版马尔代夫”到落寞小镇 年轻人选择逃离

2020-11-03 18:08:08 来源:时代周报

獐子岛(维权)传奇:从“辽宁版马尔代夫”到落寞小镇,年轻人选择逃离

61岁渔民王隶蹲坐在海滩边,对着夕阳发呆。一下午过去了,装海货的桶里只有一条巴掌大小的鱼。獐子岛客运码头的汽笛响了起来,王隶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沙子,念叨着:“日落了,回家吧。”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大连向东56海里,面积不足15平方公里,这里是獐子岛。入冬了,街上行人没几个,车更少。远处浪花轻拍海岸,听得分明。11月,獐子岛迎来捕捞淡季。海水凉,风也大,一网下去,海货装不满半桶。

当地村民说,这两年岛内原住民流失严重,最多时1万余人,现在仅余4、5千人不到。獐子岛社会事业办说他们也不知道獐子岛人口的具体数量,“大概1.2万吧”。

来访游客同样稀少,岛上耗资百万打造的度假村早已被杂草覆盖。今年7月,大连港与皮口港的直通航班停止运营,每天只留一班客船进出内陆,小岛愈发落寞。

獐子岛风光过。顶着“海上大寨”“鲍鱼之乡”的名号,岛上物资极其丰饶,传说中鲍鱼海参随手一捞,就能装满一麻袋。更有一时无两的上市公司獐子岛(002069,SZ),市值一度突破200亿,被誉为“中国水产第一股”。

后来的故事,全国人都知道了。2014年,獐子岛集团连续上演扇贝跑路、饿死、冻死等系列奇观;2016年、2017年,该集团连续两年财报造假;今年9月,公司高层造假牟利、相关涉事人员被移送公安机关。

10月28日,獐子岛集团发布第三季度财报显示,除去变卖资产所得、政府补助等非经常性收益,公司前三季度的“扣非净利润”实则亏损约1.09亿元,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646万元。

“以前我们出门,一说是獐子岛来的,别人都竖大拇指哥儿。现在提起来,只能说自己是长海县的。再问下去,就呵呵陪笑,太丢人了!”冬天的风吹过,岛民一脸怅然。

造富神话幻灭,空留一地鸡毛。但扇贝跑得了,獐子岛跑不了,这颗昔日的黄海遗珠逐渐失去了光彩,而生活在此的岛民们正在经历正反两面的人生:逃离或留下。

“海底银行”

聊起獐子岛的辉煌过往,王隶有说不完的话。

1958年,獐子人民公社成立。第二年,公社通过淘金刚沙、海带养殖等最原始的资金积,购买、建造机帆船,开始渔业试点。

靠海吃海。《獐子岛镇志》记载,上世纪70年代,獐子岛公社创下单船捕捞和总捕捞量的全国纪录。1971年,时任獐子公社革委会主任杜中本出席全国水产工作会议。会上,獐子岛被冠以“海上大寨”的称号。同年9月,人民日报发表《海上大寨——獐子岛》,公社接连涌现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和全国劳模,并四次受到国务院嘉奖。

1973年,獐子岛拥有钢壳渔船44艘,每船捕捞量破百斤,年收入突破千万元。1973年的千万元是什么概念?那时的猪肉,8毛钱一斤。

1982年,獐子岛迎来发展关键期。公社从日本引进优质虾、鱼、扇贝苗,经培育投入海中,多年后再行捕捞。正是这种被称为“底播”的养殖方式,令日后的獐子岛成为名副其实的“海底银行”。

当时老百姓不乐意,怒骂公社领导是“一群败家子”。在他们看来,这种从日本引进的扇贝一个苗5分钱,播种到海底生死不明,无异于“往海里撒钱”。公社仍然下令开干。1986年,全镇底播虾夷扇贝1万多亩。两年后收获,收入与产出比接近1∶3。所有獐子岛人都乐坏了。

自此,獐子岛从最初的捕捞业一统天下,变为捕捞、养殖、加工三业齐头并进。也就是这一年,原本在马来西亚当船工的王隶回到了家乡。“海上作业太苦了,听说靠着养殖就能挣钱,可不得回来了吗?”

曾经的吴厚刚:年轻有为

獐子岛镇隶属长海县,由獐子岛、大耗岛、小耗岛、褡裢岛四个岛屿组成。

1983年,獐子乡人民政府成立的同时,成立长海县獐子渔工商联合公司。1985年3月,该公司撤销,成立獐子岛渔业总公司,1992年,再改为獐子岛渔业集团公司。

同一时期,獐子岛远洋捕捞队声名远播,开了国内集体渔业跨出国门、从事远洋捕捞生产的先河。

王隶加入獐子岛远洋捕捞队后,最远到过非洲海域。每趟出海,收入至少上万块。王隶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并承包了一艘钢壳渔船。王隶说,在当时,这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轰动程度不亚于现在你们在一线大城市买房”。

獐子岛渔业集团公司是集体制企业。1998年,该公司从政府中剥离出来,改制为獐子岛渔业集团有限公司。獐子岛镇及其下辖的褡裢村、大耗村、小耗村为公司股东,时任镇党委书记吴厚刚兼任董事长。

“那时候,吴厚刚在我们印象中,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王隶称。跟大多数獐子岛民一样,吴厚刚在岛上唯一一所中学毕业后,便进入镇上的船厂工作,一路从铆工做到獐子岛镇长。当上镇长时,吴厚刚32岁。

2001年,吴厚刚将獐子岛渔业集团有限公司改制成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镇委和村委成立投资中心,承接股东身份。股份公司即将上市,按照“政企必须分开,官商不能兼任”的规定,吴厚刚面临从政还是下海的选择。最终,他放弃经营了20多年的仕途。

据《证券市场周刊》报道,为了让吴厚刚无后顾之忧,长海县政府决定给他5%的股份奖励,并要求吴厚刚自己投入5%,有困难可无息借贷。最终,吴厚刚揣着借来的530万元,顺利拿下獐子岛10%的股份,成为第三大股东。

獐子岛走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辽宁版马尔代夫

2001年4月,獐子岛公司完成股份制改革,2006年登陆A股市场上市交易,外界将其评为“中国水产业第一股”;2008年,獐子岛以每股151.23元的纪录登顶沪深股王,董事长吴厚刚风光无限。

吴厚刚(右一)向日本专家介绍海洋牧场情况。图源:水产养殖网。

刚上市那几年,獐子岛岛民的日子过得着实红火。岛上,电影院、风力发电、水力供暖等现代化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为了发展旅游业,獐子岛甚至增设了两条环保公交车线路,以及5台价值200万元的环保公交车。繁华留痕。至今,獐子岛上随处可见各种欧式建筑,一座座小洋楼随山就势拔地而起,颇具异国情调,獐子岛因此得名:辽宁版马尔代夫。

宋国民1987年入岛,在獐子岛当驻防兵。他清楚记得,2001年改制前后,岛上一下子涌来很多人。“上到黑龙江,下到四川、广东,全国各地的人都千里迢迢来到这打工。稍微能干的主力劳力,一个月就能有万把块收入。”

2006年,岛上开办第六届渔民节。海边搭起巨大的露天舞台,请来明星登台演出。“那时,跑一天车就能赚个400、500块。”宋国民记得清楚。张羽那年14岁,只记得“吃剩下的鲍鱼海鲜,一筐筐拿去喂猪。”外界戏称,獐子岛集团上市前后,岛民们个个走路带风。

据《中国经营报》给出的一组数据,2000年,獐子岛镇总收入6.79亿元,纯利润2.1亿元,人均收入超万元。同一年,全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6208元,农村人均收入2229元。在獐子岛人的印象里,“只要是外地来的,都穷”。

从种田、握枪再到赶海,1992年,退役后的宋国民选择留在獐子岛,并办理户口迁移,成为獐子岛的正式岛民。宋国民当时的感受,和当年拥有一艘钢壳渔船的王隶一模一样:倍儿有面子。

上世纪90年代末,獐子岛户口十分金贵。除了对大专以上文凭、技术和科技人员、投资业主开通绿色通道外,其他申请落户的,每人均要交纳6000元所谓“增容费”。

那时候,当一个獐子岛人太幸福了。年底,每家都能领到少则几千多则一万的生活补贴,持续到2014年;孩子们从幼儿园到初中,学费均免。升入高中后还有补助......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落户这座海上小镇。

“一个几平米的小炕上都能挤近十个人,岛上烟火气旺啊。”宋国民感慨。

“只要你姓吴”

夕阳余晖下,海鸥在归港的渔船四周盘旋,看似平静的海面,实则暗潮汹涌。

2012年3月,獐子岛内部人士举报,称有员工在虾夷扇贝苗种收购过程中收受贿赂。被举报对象是吴厚刚的弟弟吴厚记。随后,吴厚记被公司内部处理,其手下工作人员被判入狱。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该工作人员因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后被减刑半年。

此事在集团内部引发轩然大波。有岛民说,吴厚记是给他哥吴厚刚顶了锅;也有知情人士称,吴家老爹护儿,“每次吴厚刚想把他弟弟送去法办,吴爹就大喊,‘敢动你弟弟一下,就死在你面前’。”

林富民34岁,獐子岛集团前员工。他说,从2011年到现在,普通打渔员工的薪资就没怎么涨过,年薪一直在6-8万之间。“这几年,我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钱却被上头贪了。”林富民正在系粗绳固定船只,手指的疼痛让他有些吃力。由于常年吹风下水,渔民普遍身患风湿类疾病。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岛民抱怨则说,集团上市后就成了吴厚刚的家族企业,“只要你姓吴,进了公司就吃香”。

吴厚刚的哥哥吴厚敬原本是个体工商户,先后进入獐子岛股份担任护海队长、荣成分公司经理,执掌一方并握有一定财权。弟弟吴厚记初中毕业,原来没有正当工作,后任物资采购部门经理;外甥刘强则是獐子岛集团(荣成)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

獐子岛集团一路下滑。

当地村民介绍,獐子岛集团自2006年上市以来,獐子岛居民每人每年能分到2000元,60岁以上的老人可分得3000元,80岁老人则可分得4000元。2014年“扇贝跑路事件”被曝后,随着集团收益下降,除2016年减半发放了一次补助外,岛民们再也没有收到任何补助。

三年前,王隶就曾因分红问题,联合数位渔民向集团索赔,结果当然吃了闭门羹。“原本每个月还有分红,2015年左右就彻底没了。第二年,我们才从新闻上知道公司出了事情。”王隶说,还有渔民买了公司的股票,至今赔得血本无归。

何止渔民。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周亚珠律师透露,目前他们登记到的、向獐子岛索赔的投资者已超过100个,其中最大金额已经超过2000万元。

“没一件干得成的事儿”

成败转眼空。犹记当年“海鲜喂猪”的少年张羽,今年已经28岁了。

10月14日上午,东獐子码头,张羽正在为明天的出海检修发动机,他是岛上剩下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之一。

张家世代从事海上作业,张羽两三岁时便被父母带上了船。渔船、浪花、海风,成了他儿时生活的全部。小学没读完,张羽被父母送去大连生活。他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洋快餐、游乐园以及五光十色的特色商业街,但这些在张羽看来,都“挺没劲的”。

每逢寒暑假,他还会回獐子岛,回到那艘渔船上。

2012年,高中辍学的张羽在大连制造厂做了几个月的学徒,“一个月一千来块的工资,干的不是人事儿”。张羽选择辞职,被父亲批评为急功近利。他越发地想家,终于不顾父母劝阻,花三十多万置办了渔船和采捕证。张羽走上了父辈们的老路。

海还是那片海,但张羽发现,獐子岛变了。

自2014年起,6年间,獐子岛集团的扇贝怪事不断:遭灾三次、逃跑二次、被饿死一次。为查明真相,证监会甚至出动北斗卫星追查扇贝行踪,最终认定獐子岛集团利用渔业存货难以核查的特点,造成“纸面亏损”或“纸面盈利”的假象。其中,獐子岛集团2016年和2017年财报中的盈利和亏损,均为财务造假。

最终,董事长吴厚刚等4名主要责任人被罚款60万,并终身禁止进入市场。今年9月,证监会又以涉嫌证券犯罪,将獐子岛及相关人员依法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几番折腾,獐子岛上市公司的市值,从巅峰时期的200多亿元,一路跌到现在的27.24亿元。“扇贝跑路事件”成为资本市场上的奇闻谈资,任谁提起,都会引起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

“这两年下来,就没有一件干得成的事儿。”宋国民指着早已长满杂草的度假别墅和远处的废弃客运港,这两处都是吴厚刚时期留下的辉煌“政绩”。

岛上依附獐子岛集团的两家扇贝育苗厂、一家鲍鱼育苗厂相继关停;贝类加工厂大幅缩减员工,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年轻人少了。”张羽说,和自己在港口一起干活的獐子岛集团员工,年龄大多在40岁以上,“每月就那两三千块工资,干起来也没那么卖力”。

獐子岛和外界逐渐脱节。稍微得点重病,岛民们就得乘一个小时的快船往长海县跑;中学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孩子们初中毕业的那天,也就是离开故乡的时刻。

逃离獐子岛,成了大多数年轻人的选择,但留下的,还需依靠维生。

谁的海?

每天清晨5、6点,天灰蒙蒙,渔民们骑车前往港口,妇女们背着昨天收获的海产去赶早集。这是獐子岛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獐子岛集团三季报中还有一项数据:靠着上半年出让的部分海域使用权相关资产及转让子公司股权,连年亏损的獐子岛终于实现了账面上的盈利。王隶看到了,说自己心里不是滋味。“我不关心集团收益如何,但那是獐子岛人的海,他凭什么拿去卖。”

《獐子岛镇志》记载,1956年,獐子岛159户船网户和884名社员,累计缴纳公有化股金16.7万元。这笔股金,被许多獐子岛人看作父辈创业的原始投资,直至孕育出今天的上市公司獐子岛集团。吴厚刚也曾公开表示,“獐子岛这片海属于全部獐子岛人,属于獐子岛的子孙万代”。

事实并非如此。

2010年,獐子岛集团以每艘几十、上百万的价格收编了全岛的渔船,接受招聘的渔民成为集团员工,可领取一份“安稳的收益”。王隶就在其中,当年那艘让他“倍儿有面子”的船,100万卖了。拿着这钱,王隶翻修了岛上的老房子,还摆宴席请了一众亲友:“那时候谁不想要个铁饭碗?我们老百姓不太懂,都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

谁也没想到,这份承诺后来成了泥沼,将无数岛民拖进深渊。

去年,林富民辞职,自己买了条船,重新办了采捕证,下海单干。但此时,这样的捕捞已经算“违章”作业。“现在在獐子岛海域,只能用本地编号的船只进行捕捞。其他渔民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冒险出远海捕捞、要么买外地的船违章作业。”林富民说。

两者都需承担巨大的风险。

2007年—2017年间,獐子岛集团承包的海域面积不断扩大。从最开始的70多万亩到234万亩,10年翻了3倍多,个体渔民的生存空间随之被压缩。渔民想要自己捕捞,就得找管控死角,或者晚上偷摸着去。这些行为都被獐子岛集团定性为“违章”作业,轻则笼具被没收,重则被拘留,被处以几千上万的罚款,有渔民的船还被吊走。

“说白了,我们现在出海都是偷。”林富民低声嘟囔。每次出海,他都身穿印有獐子岛集团logo的蓝色制服。这是他出海时的护身符,而非对老东家心存留恋。

一度,渔民与集团之间矛盾激烈。林富民等人在出海时,曾遭集团船只驱逐,被收走了捕捞工具和辛苦打来的海鱼和海螺。“他们还派了两辆面包车,就在岸上堵着我们。”

就算不出海,渔民们在集团所属海域的沙滩边赶海,都会被处以罚款警告;集团的捕捞船每天筛选品相不好的扇贝堆积在码头,但为了防止渔民拾捡,甚至不惜往扇贝上浇柴油。

张羽不认同“偷”这个说法。在他的认知里,獐子岛的资源属于全体岛民。“獐子岛渔业是投放了扇贝苗,可野生的海螺、鱼、海参总不该也是他们的吧?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打渔,在没有獐子岛集团之前,我们干了上百年啊!”“那些取之于民的,反过来又与民争利。这是獐子岛集团犯下最大的错误,他们太过霸道了。”张羽说。

獐子岛的海,究竟是谁的?

獐子岛镇2015年的财政预算中,曾清楚列明过一笔海域使用金收入,金额为10832万元。按辽宁省制定的“对开放式养殖用海每公顷不少于0.045万元的海域使用金”的征收标准这10832万元意味着,獐子岛镇共征收了约合330余万亩海域的使用金。这一面积,基本等同于此前獐子岛集团在其年报中所披露的捕捞海域数目。

相关诉讼案中,獐子岛集团甚至曾就“违章捕捞”一事,起诉了几位船主,要求船主支付违约金。该诉求最终遭到一、二级法院的驳回。法院认为,獐子岛集团未能提供证据,证明岛民另购同类型渔船在案涉海域进行捕捞的行为,给獐子岛集团造成了合同履行上的实际损失,如此就没有计算违约金的基础,獐子岛集团支付违约金的主张不应得到支持。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教授邓大才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獐子岛整个集体资产的权益过于模糊。“它由大集体所有,但是却并没有与集体的每位成员挂钩,所以导致当农民要求实现集体的权益时,公司又没有给予清晰回应。”

近两年,在不越界打捞的情况下,獐子岛集团已基本默许本岛渔民捕捞作业。相安无事已是最好结果,只是平白磨掉了许多人的时光。张羽说,在眼下的捕捞淡季,渔民们的每日收入有时不到百元,“但还是得干,弄到一两条海鱼,就自己吃”。

沉船破财

早上7点,张羽接到堂哥电话,因为昨天的风浪,同港渔民的木船出现破损,半沉进了海里。

张羽和几个渔民匆匆聚在一起,花了800块钱请潜水员帮忙捞船。晌午时分,下沉的渔船被拖回岸边,但甲板上原本放着的200多个养殖笼子落入海底,不见踪影。

船老大很无奈。两三千块捕捞器具的损失暂且不提,排除休渔期和天气原因,捕捞作业满打满算,一年只能干个100来天。如今,船沉了得再捞,设备和发动机需要重新购买,船体维修也需要较长时间。错过了今年的捕捞期,他只能靠搭伙过日子。

“沉船破财,这些都算小事。在海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落难的会不会是自己。”张羽抽了口烟。刚出海时,张羽曾眼睁睁看着同行的船员被巨网缠住,拖下了海,“就那一瞬间,人没了”。

当年父辈们打渔,人没了,往往一包面、一袋米、一壶油,就算赔偿了。“大海养育了我们獐子岛,同时也要吃人的。”张羽说。随着近年獐子岛海底资源锐减、渔民捕捞海域受限,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冒险前往更远的海域捕鱼。“‘海底银行’曾经是真的,但你不去投苗养海,资源总有一天会枯竭。”

船捞上来了,林富民坐在一旁,用细绳修补破旧的海圈子,这是他从拾荒者手中淘来的,比市场价低了5块钱。自打出来单干,他得时刻控制出海的成本。

大多数岛民没有五险一金。林富民离开獐子岛集团后,养老成了问题。他早已不再关注獐子岛集团的相关新闻,他决定捂起耳朵,埋头干活。“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张羽的顾虑却越来越多。当年只身一人回岛当渔民,虽然父母强烈反对,但好歹了无牵挂。几年间,张羽娶妻成家,办起事来明显多了几分犹豫。聊起未来,脸上的愁容更是挂不住。

前年,张羽从银行贷款几十万,在岛上开了一家客栈。按他的话说,只是为了能让家人安心些。妻子喜欢小动物,就再养上两只猫。不出海的日子里,能约上三五好友到棋牌室搓搓麻将,张羽知足了。

上个月,张羽看中了一双800块的名牌球鞋,盯了两周,还是下不去手。“以前总是追潮牌、赶新款。现在想想,鞋子能穿就好。”更多时候,张羽穿的是下海用的水靴。

对于未来,张羽不敢细想。

守望大海

国庆期间,王隶远在黑龙江工作的儿子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老人特地上市场买了几只大螃蟹接风,却被告知夫妻俩要把10岁的孙子带去哈尔滨上学。

“说带走就带走,这孩子从小就爱跟着我,就不能等上完初中再带过去?!”王隶气不过,说这话时涨红了脸,而后又转头喃喃道:“出去,出去也好。”

在王隶看来,獐子岛的年轻人们早已丢掉了原有的“魂”,他们抛弃了故乡、也放弃了属于岛民的骄傲。“之前条件比这还艰苦,我们都干起来了。现在稍微有点困难就走了,岛还怎么好?”

有人执念颇深,也有人选择放下。

刘静芳在岛上经营一家海参店,规模不大,但小日子过得滋润。这天,刘静芳起了个大早,去采办一天的伙食和干货。过几天,她要到大连去看望正在读小学的儿子。“日子是自己打拼出来的。集团内部发生的事情虽然很气愤,但也不能总陷在里面,影响情绪吧。”82年出生的刘静芳,天性乐观,常自嘲为“留在岛上的年轻人”。

在她看来,很多岛民希望把集团的海域要回来,再平分给个人,这很不切实际。

之前因为跨领域捕捞产生摩擦和矛盾时,集团还会表面客气地给一些警告。刘静芳想得长远,万一海域变成个人的,免不了打架斗殴、伤人闹事。“人心都是自私的”刘静芳说,“也不一定非要打渔,出路还有很多。”

她仍对獐子岛抱有希望,“你看这儿的水多清,环境多好。虽然这两年海产少了,但个头是越来越大。”平常没事,刘静芳还会开直播给顾客介绍当地特产,科普海参的功效妙用。

今年6月,长海县人民政府发布獐子岛建设规划,将在基于原有的旅游业基础上,打造国际海钓小镇,培育发展海钓及相关衍生产业。随后,獐子岛迎来一波旅游旺季,进店的游客来来往往,刘静芳感觉回到了从前。“我们其实也不想离开,如果有一天獐子岛好了,希望孩子能自己选择回来。”

从前,獐子岛渔民把汗水、时光甚至生命都留在了海上。如今,守着大海的人仍有期盼。

海量资讯、精准解读,尽在新浪财经APP

免责声明:本网站所有信息仅供参考,不做交易和服务的根据,如自行使用本网资料发生偏差,本站概不负责,亦不负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

今日中国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