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飞”背后：航司望资金回笼，旅客盼飞回票价

跨省旅游初现复苏，叠加暑期出行高峰，白云机场国内航班旅客量本月有望恢复到疫情前水平。图为白云机场T2航站楼。受访者供图

东航“随心飞”开放兑换后首周，不少旅客兑换机票出行。受访者供图

8月5日，东航“随心飞”2.0版上线，3456元可享工作日早晚随心飞，有效期到明年6月30日。

自“6·18”推出3322元周末“随心飞”以来，东航一剂猛药，让沉寂之中的民航业忽然动了起来——海航、春秋、南航、华夏、山航等紧随其后，各种版本的“随心飞”产品上线。

“我加了一个随心飞的玩家群，群里有的大神都要飞回本了。”广州市民郝先生在东航“随心飞”产品出街后就下单了，已经趁着周末飞了威海、西安等多个地方旅行。

但是，有了“随心飞”真能“随心”吗？这背后，其实是一笔经济账。

对旅客来说，套票看似用3000元左右的价格就能不限次数飞行，但今年机票价格普遍偏低，往常的热门航线机票也比往年下降三到六成，除非将“周周飞”进行到底，大部分人最多“回本”而已；而对航司来说，一次“随心飞”售卖超过10万套就能提前收取几亿元的票钱，成了航空公司盘活现金流的方式之一。

不过，民航业复苏显然不能只靠一个“随心飞”。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綦琦认为，民航机票销售不具备持续场景刺激型和冲动型消费特征。“民航的服务需求根本上来自于经济活跃程度。疫情得控住，经济得复苏，民航业才真正回暖。”

●南方日报记者 刘倩

出行旅客

高票价目的地成“香饽饽”

“现在广州换香格里拉的票要到9月才有，太热门了。”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大前提下，跨省旅游市场初现复苏；再加上暑期到来，旅客的出行意愿更在不断提升。而“随心飞”产品在旅客本就蠢蠢欲动的出游心上，又添了一把火。

“我之前买了东航的套票但还没有兑换，就是对其他航司持观望态度。”广州旅客杨先生是个资深“飞友”，凭借自己的经验，他一早就判断会有其他航司跟风，在购买东航套票后并未第一时间兑换。

果然，海航、春秋、华夏、南航等各大航司陆续推出了自己的“随心飞”产品，这些产品也在东航版本的基础上衍生了不同玩法。就连各大在线旅游平台也忍不住下场，跟一些航司联合推出了类似产品，奥凯航空、青岛航空及瑞丽航空三家航空公司联手推出的“周周小长假”产品在去哪儿网开售，山航则与飞猪合作推出“山航魔盒”产品。

在南航7月底推出“快乐飞”之后，杨先生考虑到南航基地在广州航线更多，又购买了南航的套票。买了南航套票后，经验丰富的杨先生并没有立刻把东航的退掉，而是打算等南航8月中旬开放换座后，尝试下换票是否好抢，再来决定最后留哪一套。

摄影爱好者钟先生则不同，他第一时间就把“随心飞”用了起来。先跟一班摄影老友去了上海拍老弄堂，又去了宁波吃海鲜，还兑换了9月往返拉萨的机票，趁年假相约一起来场自驾风光摄影之旅。“我已经基本上回本了，上海、宁波这些地方虽然平时票价也不高，但是胜在周末两天可以说走就走去玩一趟。拉萨的票即使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一千多，往返一趟就值回票价了。”

今年以来，受疫情影响，机票价格大幅下跌。以五一假期为例，据去哪儿网统计，今年五一多条国内热门旅游航线的均价与2019年同期相比，降幅达三至六成。在这样的情况下，拉萨、香格里拉等原本票价就较高的旅游目的地已成为香饽饽。

东航发布的随心飞热力指数周报显示，拉萨连续多周高居目的地城市第一名，香格里拉、西安、昆明、成都等传统热门旅游目的地也都榜上有名。“现在广州换香格里拉的票要到9月才有，太热门了。”郝先生告诉记者。

东航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冯德华指出，“随心飞”确实相当契合两地分居、异地工作和异地求学人士的出行需求，也对旅游爱好者、摄影师、中老年旅行团等高出行频次群体相当友好。恰逢暑期到来，在疫情平稳的大前提下，“随心飞”更在旅客本就蠢蠢欲动的出游心上，又添了一把火。

携程发布的《下半年旅游意愿调查报告》显示，82.6%的被调查者表示下半年有意愿旅游，有长途跨省旅游意愿的人占比超八成；飞友科技旗下的第三方民航服务测评机构CAPSE在发布的《2020年7月旅客出行意愿指数((TWI))分析》中指出，旅客暑期旅游出行意愿显著提升，7月旅客旅游出行意愿指数环比6月提升39%。

就在7月30日，白云机场旅客吞吐量达15.36万人次，这是自疫情暴发以来首次单日旅客吞吐量突破15万人次，创下复工复产以来单日客流新高，预计白云机场8月国内航班旅客量有望恢复到疫前水平。

“目前‘随心飞’产品发展非常平稳和健康。”冯德华介绍，截至目前，东航国内航班量已经从最低谷的每天200多班恢复到2000余班，超过疫情前80%的水平。

航空公司

避免高端旅客“无限飞”

“随心飞”上线后的火爆程度超乎想象，直接导致了东航APP一度瘫痪。该产品上线期间销售超20万套，执行首周正赶上端午节，有超过6.5万旅客兑换乘机。截至目前，东航国内航班量已经从最低谷的每天200多班恢复到2000余班，超过疫情前80%的水平。

事实上，“随心飞”是一场后疫情时代目的明确的精准投放。

航空分析师李翰明与中国航空运输协会、中国民航大学合作的2020年上半年大规模抽样调查数据显示，2019年全体样本的平均预售时间为127.22小时，而2020年上半年全体样本的平均预售时间仅有80.64小时。

换言之，旅客购票时间平均延迟了2天。“预售期较长、较倾向于提前购票的休闲旅客，已经全面溃缩。”李翰明指出，航空公司推出“随心飞”是自救的必要策略。

“这类产品是对市场低迷的一种刺激手段。”民航资源网专家李明业说，“基于评估财务和运营可行性，这类产品对航空公司提前获得市场的营收、提前回笼资金很有好处。”

果然，“随心飞”上线后异常火爆，仅以东航的数据看，“随心飞”套票售价3322元，发售了20万套左右，相当于提前收回了6亿多元的票钱。南航的“快乐飞”售价更高，定价3699元，虽然未对外公布售出数量，但同样起到了现金提前回笼的作用。

“随心飞”给航司带来的收益亦绝不仅是现金流。最早推出“随心飞”的东航目前已经与全国30个城市的1000余家旅游链上下游合作方达成合作意向。“我们未来还会不断完善和丰富产品内涵，比如和当地文旅集团合作推出相应产品。”冯德华说。

截至目前，国内各航空公司推出的“随心飞”类产品已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许多旅行公众号还专门出了如何挑选“随心飞”产品的攻略。而毫无疑问，这些产品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南航“快乐飞”限制同一条航线最多只能兑换2次，这就意味着，京广、沪广等热门商务航线的公务出行，以及异地恋等“常旅客”并不是南航套票的目标客户。而且南航兑换时间从八月下旬开始，基本屏蔽了暑期带娃出行的需求。

海航版兑换仅限各地进出海南的航班，还赠送2880元海南免税店代金券。民航专家林智杰认为，海航产品迎合了海南的离岛免税政策，它的主要目标客户是去海南省买买买的游客，一定程度上促进海南的经济旅游。

综上不难看出，“随心飞”瞄准的是增量市场。林智杰认为，这类产品设计的限制措施可以避免高端旅客的消费降级，“一些高端旅客原来半年就需要飞个20-30次，现在交了10次的钱就能够无限飞，那么对航空公司来说就亏了。”

民航市场

行业复苏仍待出行信心恢复

航空公司也不能仅仅指望“随心飞”成为救命稻草。无论在机场、酒店还是景区，仍未完全恢复到往日的热闹。疫情在国内外的走势直接决定民航业下半年的发展情况。“疫情能稳住，经济得恢复，民航才能向好。”

“随心飞”卖得热闹，但并不是所有的“随心飞”产品都成功了。

东海航空的“无限飞”仅仅卖了70几套就下架了，四川航空版本的“无限飞”因为产品不够吸引、使用条件苛刻等，甚至引来了网友“这是非法集资吧”的严重吐槽，密集的航线网络和航班量是大航司独有的优势，还有更多小航空公司的产品因为航线网络的不足毫无水花。

而已经购买了套票的旅客，其实也有很多随时准备退货。“我买了‘随心飞’后发现，因为周末经常临时加班，根本无法满足提前5天订票，提前4天取消的要求，后来又退掉了。”广州旅客周女士告诉记者。最后她还是决定仅在暑假带娃到杭州旅行，单独购买机票，“周末到布达拉宫广场上喂鸽子最终还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呀。”

买了南航“快乐飞”的潘小姐也在观望之中，一方面是担心票不好预约，另外一方面也担心自己实际飞不了几次“亏本”。

市场预期和国内航线都在恢复之中，但是航空公司也不能仅仅指望一个“随心飞”成为救命稻草。据不完全统计，全球已有23家航空公司宣布倒闭。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ATA)预测，全球航空业预计到2023年或2024年，需求才会恢复至危机前的水平。

“随心飞”尽管拉动了一部分客源，但是无论在机场、酒店还是景区，仍未完全恢复到往日的热闹。“现在酒店价格还是相对往年便宜很多，景点也没有人挤人，最近暑假到来才稍微旺了点。”郝先生向记者描述自己出行看到的场景。

而中国民航局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二季度，民航业整体亏损342.5亿元，整个上半年的亏损额达到740.7亿元。三大航中，国航和南航上半年亏损均超过60亿元，即使亏损最少的东航也达到了40多亿元。

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綦琦认为，如果疫情不在全国范围内再次大规模暴发，下半年，国内民航的旅客运输量和周转量恢复至同期的75%-90%的区间将是可以期待的，但是由于机票平均价格偏低，航司盈利能力会减弱，全年亏损难以避免。

罗兰贝格公司全球合伙人于占福也指出，“随心飞”类产品的出炉可以看出航空公司与政策机遇和市场机遇对接的紧密程度、从容程度和敏捷程度，都已经有了更为显著的提升。“但新冠疫情的影响还在持续，国内航空市场和国际航空市场的复苏走势呈现了泾渭分明的差异格局，但仍各自面对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綦琦认为，航空市场需求复苏还需要时间，等待国内国际疫情平稳可控。“低价刺激航空市场复苏难维系，始终要回到疫情常态下消费者出行信心恢复的基础上。”

策划统筹：何雪峰 吕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