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迪之死 如何影响全球经济

　　短短数日之内，“伊斯兰国”头目巴格达迪及其发言人穆哈吉尔相继死亡，在国际社会引发广泛关注和重大反响。崛起于全球能源最富集区域和国际贸易要道“五海三洲之地”的“伊斯兰国”曾经震撼了全球市场，牵动了国际军事政治战略布局，国际反恐斗争又会对宏观经济、国际战略布局产生何种影响？

　　巴格达迪之死利好中东北非经济稳定与增长

　　可以肯定，对于中东北非区域经济稳定与增长而言，巴格达迪之死是一项重大利好。尽管巴格达迪及其继承人之一死亡并不意味着国际社会与宗教激进主义、恐怖主义、分裂主义“三股势力”斗争的终结，国际社会依然面临与三股势力之间的持久战。事实上，根据“伊斯兰国”阿玛克通讯社发布的消息，该组织已经推举库拉什成为其新领导人。

　　但国际三股势力遭此重创，除非能够成功策划类似9·11那样的出人意料的重大袭击，否则，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在西亚区域，其活动将步入低潮。而巴格达迪及其接班人死亡，也会震慑该区域内一些国家。对于该区域经济稳定与增长而言，这都属于重大利好。

　　然而，与当地的本·拉登及其基地组织一样，“伊斯兰国”直接影响力集中于中东北非，而该区域在全球经济中所占份额较小，在实体经济部门产出中所占份额更低。本·拉登死于2011年5月1日，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11年4月《世界经济展望》数据，中东北非在2010年全球实际GDP中所占份额不过5%。经过次贷危机后国际经济与能源价格的回升，该区域在全球实际GDP中所占份额有所上升，但根据IMF2019年4月《世界经济展望》数据，整个中东北非在2018年全球实际GDP中所占份额也仅有6.5%。

　　相比之下，中国一国所占份额为18.7%，美国、欧元区和日本所占份额分别为15.2%、11.4%和4.1%。即使该区域全部陷入全面混乱，直接影响的也不过是全世界6.5%的产出，更何况巴格达迪及其“伊斯兰国”尚无如此神通。再考虑到该区域最大经济国是沙特、土耳其、伊朗，主要商贸金融中心是阿联酋，而“伊斯兰国”极盛时期控制的“领土”也全部位于伊拉克、叙利亚两国，巴格达迪死亡对全球实体经济产出的影响就更小了。

　　有鉴于此，巴格达迪之死对全球经济的直接影响主要集中于能源行情，与主要中央银行相继放松货币政策相结合，此一变化很可能进而波及其他市场。

　　巴格达迪之死将增强抑制油价力量

　　对于2019年初一度反弹然后再度下行的能源市场行情而言，巴格达迪之死降低了全球能源最富集区域的战争动乱风险，因而当属“利空”。从2016年第二季度起，国际市场石油价格总体持续上涨，至2018年第三季度达到高峰，2018年第四季度开始连续下行，至2018年末达到低谷。如表1所示，2016~2018年，国际市场原油年度平均现价依次为42.8美元/桶、52.8美元/桶和68.3美元/桶，其中2018年第一~四季度平均现价依次为64.6美元/桶、71.4美元/桶、73.0美元/桶和64.3美元/桶。在2018年第四季度中，11月、12月月度平均现价依次为62.3美元/桶、54.0美元/桶。

　　2019年初，国际市场油价一度明显反弹。一季度平均现价60.5美元/桶，比2018年12月份的54.0美元/桶上涨12.0%，二季度进一步上涨至65.1美元/桶。由于世界经济形势阴云密布，国际市场油价从二季度末开始再度下行。2019年8月，平均现价57.7美元/桶，比二季度的65.1美元/桶下跌11.4%。尽管10月初沙特油田遇袭一度推高油价上行，但也未能回到二季度末的水平并站稳。巴格达迪死亡消息传出之后，国际市场油价下行。巴格达迪死亡前夕的10月25日，伦敦市场迪拜原油价格为61.18美元/桶，纽约市场西得州中级原油价格为56.66美元/桶；27日宣布巴格达迪死亡之后，28日迪拜原油、西得州中级原油价格分别下跌至60.72美元/桶和55.81美元/桶。美国收紧对伊朗制裁的冲击峰值已过，巴格达迪死亡后中东安全形势改善，与美国等主要经济大国经济增长率预期下调相结合，当能明显抑制国际市场油价。

　　油价受抑时期放松货币政策影响何在

　　油市行情上述变动发生于主要经济大国和一批重要新兴市场经济体相继放松货币政策之时，两者结合，将产生什么影响，特别是会不会对中国市场产生可感受的、火上浇油的影响，值得关注。

　　北京时间10月31日凌晨2点，如市场普遍预期，美联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实施了年内第三次降息，宣布降息25个基点至1.50%~1.75%。就总体而言，美欧当前通货膨胀处于低位，9月份美国CPI同比上涨1.7%（未经季节性调整），欧元区CPI同比上涨0.8%，降息等放松货币政策举措不会推动美欧通货膨胀上升至不可接受的水平。然而，美欧降息发生在实体经济部门生产疲软且预期不佳的环境里，因此，因放松货币政策而增多的廉价货币供给难以涌向实体经济部门的生产领域，而是更有可能涌向资产市场，从而推高资产价格。

　　在当前情况下，增多的廉价货币主要会推动哪些资产的价格？尽管美联储10月31日宣布降息之后美股三大指数纷纷转涨，但指望美欧成熟市场股市几乎全部吸收增多的廉价货币，这并不现实。美国这一轮经济扩张期已经创造历史最长纪录，美股也在屡屡刷新历史纪录之后继续处于历史高位，盛极必衰的经济周期律在美国经济身上显示出来的时点相应也不会太远了。美国经济风险因素正在较快积累，此前推高美股行情的重要力量——股票回购正在消退，市场参与者的预期也正在经历转变，……所有这一切，都会限制廉价货币增量涌向股市的内在动机。

　　在股市预期看淡的情况下，游资可望更多地流向大宗商品市场。而在油价受抑制、市场参与者对油价的预期也处于低位且在可预见未来难以扭转的情况下，进入大宗商品市场的增量游资将更多地涌向农产品(000061,股吧)市场。这种趋势一旦形成，中国农产品市场推高整个通货膨胀的压力将进一步放大。当前中国市场通货膨胀压力及其对国民生活的影响主要来自食品涨价，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我国今年前三季度CPI同比上涨2.5%，其中食品烟酒价格同比上涨5.1%；9月份CPI同比上涨3%。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欧央行放松货币政策导致游资大幅度推高国际农产品市场，进而传递到我国国内市场，此种风险不可忽视。

　　在食品市场上，目前国内涨价压力主要来自猪肉、鲜菜、水果等品种，粮食价格上涨压力尚不明显。前三个季度粮食价格上涨0.5%，猪肉价格上涨21.3%，鲜菜价格上涨5.1%。但倘若增量游资大批涌入国际农产品市场，我们需要关注其对国内粮食市场的冲击。

　　2018年，国际粮价比2017年较大幅度上涨，泰国5%碎粒大米2017、2018年平均价格分别为398.9美元/吨和420.7美元/吨，美国硬红冬小麦2017、2018年平均价格分别为174.2美元/吨和209.9美元/吨。目前，国际大米市场行情仍处于较高水平，6、7、8月份泰国5%碎粒大米平均价格分别为420美元/吨、416美元/吨和430美元/吨，小麦行情低于2018年平均水平但高于2017年平均水平，美国硬红冬小麦6、7、8月平均价格依次为206.1美元/吨、196.2美元/吨和181.1美元/吨。在这样的市场情况下，美欧放松货币政策后的增量游资若寻找题材大举炒高主粮价格，国内粮食市场直接间接受到的冲击不可忽视。

　　另外一条值得关注的增量国际游资影响国内市场渠道是国内证券市场。国内股市仍处于低位，低位意味着上涨空间巨大，中国又取消了对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的额度限制，大幅度放宽、取消了对境外组合投资流入境内证券市场的限制，中国经济表现出了较强韧性，……所有这一切都可以被国际游资用作炒作题材而引发大规模组合投资内流。

　　在当前环境下，国际组合投资内流对我国经济稳定利大于弊，可以增加我们的外汇储备，稳定我们国际收支，支持人民币汇率，支持国内股市，进而强化国内市场参与者信心。但国际组合投资大规模流入必然导致国内市场波动性上升，其潜在风险在未来经济政治出现较大事件时就会体现出来。对此，我们不可低估。

　　巴格达迪之死值得关注的另一重大潜在影响在于美国军事战略布局。因为军事开支膨胀失控堪称恶化美国财政支出结构的头号“杀手”，进而影响美国财政、贸易“孪生赤字”格局定型、不断强化。

　　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地位所引发的道德风险，加上多年来滥用军力的实践，已经在美国内外孳生起来一个强大的利益集团，他们力图把美国继续固定在目前这条滥用军力的轨道上，却全然不顾此举是否会导致美国国力过度耗竭而最终不可持续。特朗普宣布从叙利亚撤军而遭受国内政治围攻，就再次暴露了这一点。那么，美国国内政治博弈将会导致美国军事战略布局如何调整？进而将对美国财政、贸易收支等宏观经济基本面产生什么影响？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系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个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