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缘何话锋突变？

10月11日，中美第13轮贸易谈判在华盛顿结束，中方宣布谈判“取得实质性进展”，美国总统特朗普也称“我认为我们已非常接近结束贸易战”。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双方达成共识的是“第一阶段协议”，主要涉及农业贸易、知识产权保护、汇率、金融服务等领域，并非美方一直主张签署的“全面协议”。

特朗普并没有在最棘手的“执行机制”上获得想要的答案，但是仅从经济的角度而言，特朗普的妥协并不令人意外。

10月以来的多个经济指标显示，美国经济已经“入秋”，10月1日，美国供应管理协会发布的9月美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仅录得47.8%，创下10年来最低水平。

这是继8月之后，美国制造业PMI再次低于荣枯线（50%），表明美国制造业已经陷入收缩。

ISM的报告显示，制造业景气下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特朗普发动的贸易战，数据显示，美国新出口订单指数仅为41%，为2009年3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ISM主席蒂莫西·菲奥雷表示，从2019年7月开始的新出口订单减少表明全球贸易仍是经济最大的难题。

尽管有人认为美国劳工部10月4日发布美国9月失业率仅为3.5%，是近50年来的最低值，表明美国经济仍然良好，但是失业率与制造业PMI的背离恰恰可能预示着美国经济衰退的开始。

理论上，制造业PMI从企业微观层面反映未来的经济景气程度，因而更具前瞻性，而就业数据由于职位粘性等原因，对经济形势的反应较慢，因而具有滞后性。

通常情况下，新增就业放缓表明经济增长正在滑向衰退边缘，美国9月新增非农就业人口为13.6万，低于预期，已经预示美国经济即将进入拐点。

当然，如果特朗普有应对经济下行的手段，他也不会选择妥协，可惜的是特朗普的选择并不多。

此前，特朗普一直喊话美联储（Fed），要求大幅降息以提振经济和股市。但是，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7月末和9月中旬连续两次降息后都没释放出令特朗普满意的持续降息信号。

不仅如此，鲍威尔还频频在讲话中为宽松的货币政策降温，不断降低市场对持续宽松的预期，而鲍威尔谨言慎行的原因在于美国的货币政策缺乏足够的空间以应对经济衰退。

美联储希望把更多的“弹药”留在可能出现的突发性经济危机上，而不希望在经济的缓慢衰退中消耗已经不多的货币政策空间。

要知道，2007年次贷危机发生时，美国的联邦基金目标利率高达5.25%，为了化解金融危机，美联储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就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降至0，并启动了大规模资产购买计划。

如今美联储为了提振经济已经连续两次下调联邦基金目标利率范围，联邦基金目标利率下限仅为1.75%，相比2007年，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空间十分有限。

特朗普在多次对鲍威尔“口诛笔伐”后也意识到无法左右美联储的决定，通过大幅降息提振经济的道路基本被堵死了。

除了采取货币政策进行逆周期调节以外，特朗普也可以推出财政政策刺激经济。

虽然，美国经济增长由消费和服务业主导，但是GDP增长的边际变化受固定资产投资的影响较大。

最近几十年以来，美国联邦和地方政府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占GDP的比重持续下降，截至特朗普上台前，这一比重已经由最高峰的4.2%降至1.5%左右。

因此，美国的基建投资空间极大。

事实上，特朗普早就意识到这点，并在2月向国会提交的基础设施计划中建议，十年内增加2,000亿美元联邦政府基础设施投资，激励和带动总共1.5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

根据美国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的估计，十年1.5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将每年带动0.1至0.2个百分点的GDP增长。

然而，与货币政策一样，美国财政政策的实施空间也十分有限。

首先，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上次经济危机中消耗了大量财政政策的潜力。

2007年次贷危机之后，刚刚入主白宫的奥巴马大幅提高财政支出，推出多种福利政策刺激经济增长，在奥巴马执政期间，联邦政府赤字激增，美国公共债务增长了近10万亿美元。

其次，特朗普上台后采取的减税政策加重了美国政府的财政负担。

美国联合税务委员会预计，即使考虑到减税带来的正面影响，特朗普于2017年12月签署的《减税与就业法案》也会在2018财年至2027财年间产生超过1万亿美元的赤字，且其中大部分赤字将出现在前5个财年里。

连续两届政府靠借钱“过日子”造成的结果就是，截至2019年9月10日，美国的公共债务高达22.8万亿美元，相当于2018年美国GDP的111%。

刚刚过去的2019财年，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已经逼近万亿大关（9,840亿美元），却还要为这些公共债务支付高达5,746亿美元的利息。

随着公共债务的不断积累，美国政府的偿债压力不断增大，严重挤压了财政政策的施展空间，特朗普十年2,0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支出计划也被美国国会再三阻挠。

因此，即使经济持续释放衰退信号，已经捉襟见肘的联邦政府也难以拿出足够的资金刺激经济。

如今，特朗普明显无法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上有所作为，因此只能依靠缓解贸易紧张局势为经济挣得喘息之机。

毕竟，贸易战以及其背后的保护主义是造成美国乃至全球经济加速下行的罪魁祸首之一。

虽然中美贸易战“停火”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美国的经济问题，但是特朗普已经无法奢求一个繁荣的美国经济，能够维持经济在其竞选连任期间平稳运行，已经是特朗普能够获得的最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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