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欧央行行长拉加德：欧央行未来货币政策、负利率、加密货币和货币战争

　　9月4日，欧洲议会经济和货币事务委员会ECON成员与欧洲央行新任行长Christine Lagarde交换了意见。随后与欧洲议会经济和货币事务委员会成员进行了问答，其中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和金融稳定与监管是讨论的主要议题。在拉加德提交的一份报告中，拉加德对76个提问进行了书面回答。本文对其中部分内容进行了编译，内容涉及其对欧央行未来货币政策取向、负利率、加密货币、货币战争和美联储货币政策溢出效益等方面内容。译者介绍：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一位对全球金融动向极为关注的研究者，利用业余时间翻译并投稿本刊。喜欢，请在结尾处给译者鼓励。

　　图片/视觉中国(000681)

　　1.请突出你在货币、金融和商业事务方面的专业技能的主要方面，以及你在欧洲和国际事务方面的主要经验。

　　拉加德：我的专业经验跨越了过去40年，从私营部门经验(作为执业律师和执行人员，1980年至2005年在美国律师事务所BakerMcKenzie)到国内担任公共政策领导职位(2005年至2011年担任贸易部长和经济与财政部长)还有国际组织(2011年至今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作为法国部长和欧盟理事会成员，我还直接参与了欧盟的决策。

　　在所有这些职位上，我都接触到了商业和金融事务。当我还是一名律师时，我所有的客户都是大型企业。无论是担任经济和财政部长，还是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我都在金融界获得了大量的人脉。在所有这些职位上，我都是在国内和国际环境中运作的，无论是在私营部门还是在公共部门；我的工作语言是英语，除了我在法国政府工作的六年之外，在过去40年左右的时间里，我的工作语言一直是英语。

　　我获得了多方面的经验，从税收和反垄断、劳工和并购实践，到全球金融危机期间国家和国际层面的金融危机管理。我最近担任货币基金组织总裁的专业经验来自于三重使命(i)政策指导和经济监测，(ii)危机管理和贷款方案，(iii)培训和能力建设。在所有这些职位上，我都定期与最高层的政策制定者进行交流，并能够利用这些关系为我多年来领导的机构谋利。由此获得的专业经验使我对欧洲和全球经济以及国际地位有了全面的了解。我领导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大型国际组织的经历，进一步突显了我倾听员工和利益攸关方意见、形成共同和现代愿景、采取合作方式、努力达成共识、取得更好成果的能力。

　　2.你是否有任何商业或金融控股或其他可能与你未来的职责相冲突，以及是否有任何其他相关的个人或其他因素需要议会在考虑你的提名时加以考虑？

　　拉加德：在2005年成为贸易部长时，我已经辞去了任何其他可能存在冲突的职位，例如ING的董事会成员或其他贝克?麦肯齐相关实体的董事会成员，包括我在1995年成立的欧洲法律中心(European Law Centre)的董事会成员。

　　随后，我只接受了一些荣誉职位，如剑桥大学罗宾逊学院顾问委员会成员、华盛顿霍尔顿军事学院名誉董事等，并事先得到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董事会道德委员会的批准。

　　此外，每当出现歧视和不平等时，我都一贯捍卫妇女的事业。我打算继续这样做，并期望这不会损害我在金融事务上发言的权威，也不会分散我的注意力，使我不能尽力而为地履行我的职责。在气候变化问题和环境保护方面也是如此。

　　3.在担任欧洲央行行长的8年任期内，您将追求哪些指导目标?

　　拉加德：欧洲央行的首要目标是维持物价稳定，而且它必须在过去10年发生重大变化的国内和国际环境中这样做。在发达经济体中，这种环境的特点是增长缓慢和低通胀。尽管金融业比全球金融危机前更安全，监管也更严格，但对于金融中介机构来说，增长缓慢和低通胀将是一个挑战，因为它们的业务模式已经在一个增长强劲、通胀高企的世界中建立起来。此外，新的、往往具有破坏性的技术正在改变经济运行的方式。国际合作受到质疑，环境受到气候变化和极端天气发展的威胁，世界许多地区的人口正在迅速老龄化。

　　在此背景下，欧洲央行将需要继续仔细监测和分析欧洲和世界各地的经济和金融发展。如果被任命为欧洲央行行长，我将培养这种对机构内部新趋势的警觉，并鼓励分析来研究它们。我将寻求在管理委员会内达成共识，并将努力尽可能清晰和简单地传达欧洲央行在复杂世界中的战略和政策，同时铭记其多层次和多元文化的受众，从欧洲公民到金融市场。

　　我的最终前提是，欧元是一种欧洲公共产品，应该继续提高其国际地位。经济与货币联盟(EMU)强有力的制度架构，以及专注于提供价格稳定的坚定欧洲央行，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以造福所有人。

　　4.你对欧洲央行过去8年来实施的货币政策有何评价?当你成为欧洲央行行长时，你会推动哪些变化?

　　拉加德：欧洲央行的主要目标是维持欧元区的物价稳定。欧洲央行将物价稳定定义为每年低于2%的正通胀率，并宣布在追求物价稳定的过程中，目标是在中期内将通货膨胀率控制在低于但接近2%的水平。

　　在过去的8年里，欧洲央行面临着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为应对金融和主权债务危机，欧洲央行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这些措施对于维护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支持欧元区经济并最终将通胀导向更符合其政策目标的水平至关重要。

　　尤其是自2014年6月以来采取的宽松措施，包括有针对性的长期再融资操作、负利率、大规模资产购买和前瞻性指导，在危机最严重时期成功抵御了通缩和重新计价的风险。

　　在2014年6月，整体通胀率远低于1%并处于下行。如今，预计2019年的整体通胀率将为1.3%，2020年为1.4%，2021年为1.6%。过去六年，欧元区经济持续增长，失业率降至2008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劳动力市场的逐步收紧是一个信号，表明欧洲央行的政策措施为通胀持续走强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总的来说，考虑到过去8年，我认为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是有效和成功的。根据欧洲央行的计算，如果没有欧洲央行在2014年年中至2018年年中采取的行动，2016年至2020年期间的增长和通胀水平将下降1.9个百分点左右。然而，与此同时，通胀率一直低于欧洲央行近年来设定的通胀目标。欧元区经济扩张近来也有所放缓，围绕增长前景的风险倾向于下行。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货币政策显然需要保持高度宽松。

　　展望未来，从金融危机中吸取宏观经济环境和通胀过程变化的教训是值得的。这将为未来对欧洲央行货币政策行为和操作方面的反思提供依据，并考虑如何在不损害其维持价格稳定的主要目标的前提下，更好地支持欧盟的总体政策，比如可持续和包容性增长。此外，近年来监管环境和金融中介的变化可能需要审查货币政策的业务框架。欧洲央行与其他央行一道，针对金融危机和市场实践，对货币政策的实施方式进行了大量调整。因此，应该考虑长期货币政策的实施方式，包括央行资产负债表的规模和构成，以及政策工具的选择。

　　5.欧元面临的主要风险/机遇是什么?你认为欧洲央行面临的最重要的风险和挑战是什么?

　　拉加德：当前的宏观经济和国际环境对欧洲央行构成了一个关键的短期挑战。欧元区增长势头放缓，增长前景面临的风险倾向于下行。通货膨胀率仍然保持在较低水平。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货币政策显然需要保持高度宽松。欧洲央行拥有广泛的工具箱，必须随时准备采取行动。所使用工具的精确组合将取决于影响通胀前景的冲击的性质以及金融市场状况。尽管我不认为欧洲央行已触及政策利率的有效下限，但很明显，低利率对银行业和更广泛的金融稳定具有影响。因此，随着低利率的存在时间越长，密切监测未来是否会出现不良副作用是非常必要的。

　　此外，欧洲央行正面临越来越多的结构性挑战，还将不得不管理人们的预期，即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才能保持对政策的信任。尽管货币政策是稳定经济周期的有效工具，但它无法提升各国的长期增长潜力。在其他领域以及出现新挑战的领域——从数字化和加密货币、网络安全和反洗钱(AML)到气候变化——它将必须澄清这些问题如何影响其业务，以及它能做出何种贡献。

　　关于欧元，在危机期间开始实施的机构架构-特别是由银行业联盟、欧洲危机管理框架和资本市场联盟(CMU)组成的机构架构-仍然不完整。欧元区架构还缺乏稳定宏观经济的中央财政工具。这些领域的进展不仅将使欧元区更具弹性，而且还将支持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和欧元的国际作用。欧元诞生头二十年的重要经验教训之一也是，从单一货币中抓住机遇需要健全的国家经济和财政政策，这既符合有关成员国的利益，也符合整个欧元区的利益。

　　6.美联储和加拿大央行最近宣布对各自的货币政策框架进行评估。欧元问世20年后，你认为欧洲央行是时候进行类似的评估了吗?

　　拉加德：总体而言，货币政策策略应始终以最符合欧洲央行使命的方式演变。自2003年上次战略评估以来，已经过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从金融危机中吸取宏观经济环境和通胀过程变化的教训是值得的。它还可以考虑，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如何才能在不损害其维持价格稳定的主要目标的前提下，最好地支持欧盟的总体政策，比如可持续和包容性增长。

　　在货币政策实施或操作框架方面，各国央行为应对全球金融和经济危机，特别是采取非常规措施，对货币政策的实施方式进行了大量调整。但在监管环境、市场基础设施和金融中介的推动下，金融市场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在这方面，还必须审查如何操作和执行货币政策，特别是考虑应该长期保留哪些因素。鉴于金融市场的中介作用和监管环境已发生变化，操作框架很可能与危机前有所不同，包括资产负债表的规模和结构，以及执行货币政策立场的工具。

　　7.在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下，欧洲央行应如何实施货币政策？你如何看待欧洲央行在实现其维持价格稳定的主要目标方面的表现？你对最近关于将2%的通胀目标解释为对称目标的建议有什么看法？你如何看待将增加金融稳定或资产价格通胀作为欧洲央行货币政策的第二个目标的呼声？

　　拉加德：在对抗2014年开始出现的通缩风险方面，欧洲央行的政策反应一直非常有力。当欧洲央行在2014年6月推出全面的一揽子政策时，整体通胀率远低于1%，而且还在下降。如今，整体通胀率约为1%，而欧洲体系6月份的预测，2019年的通胀率为1.3%，2020年为1.4%，2021年为1.6%。相对于峰值水平，金融市场面临通货紧缩的可能性也有所下降，失业率已降至2008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劳动力市场的逐步收紧是一个信号，表明欧洲央行的政策措施为价格压力持续增强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然而，目前的通胀水平和最近欧洲体系工作人员预测的通胀前景与欧洲央行“接近但低于2%”的通胀目标不一致。因此，在全球逆风拖累欧元区经济前景之后，欧洲央行仍应提供足够程度的货币政策宽松，以支持经济扩张，并以可持续的方式使通胀与其目标趋同。在这方面，最近澄清欧洲央行的通胀目标是对称的，这一点很重要。这意味着，欧洲央行致力于在通胀目标之上抗击通胀，就像对抗低于通胀目标的通胀一样。事实上，通胀可以在两个方向上偏离目标，只要通胀路径回到中期政策范围内“低于但接近2%”的目标。因此，这突显了欧洲央行追求中期通胀目标的决心。

　　与此同时，尽管欧洲央行应该保持宽松的立场，但其他政策领域也必须做出更果断的贡献，以便从货币政策措施中获得全部好处。

　　关于引入额外目标，“欧盟运作条约”(Treaty On Function Of The European Union)明确规定，价格稳定是欧洲央行的首要目标。虽然价格稳定和金融稳定本质上是相互关联的，而且往往是相辅相成的，但两个不同的目标需要使用两套不同的工具。货币政策的目标仍然是维护中期物价稳定。宏观审慎政策的主要任务是化解金融稳定风险，提高系统抵御冲击的弹性，最终遏制金融周期，从而降低金融危机发生的风险，抑制金融危机的实际经济影响。

　　一般来说，这两个政策领域是相互影响的，必须考虑它们对彼此的影响。宏观审慎政策会影响信贷状况，从而也会反馈到整体经济，从而影响到价格稳定的前景。在追求价格稳定的过程中，货币政策可以通过多种传导渠道影响金融风险。因此，在一个机构内实行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具有积极的协同效应。

　　8.你对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的最新决定有何看法，特别是对关键利率的前瞻性指引，预计至少在2020年上半年前将保持当前水平?

　　拉加德：欧元区经济增长一直较为温和，而持续存在的不确定性——主要与地缘政治因素、保护主义威胁日益加剧以及新兴市场脆弱性有关——一直在打压经济情绪。因此，通胀压力依然温和，实际通胀率和预期通胀率一直低于理事会认为与其目标相符的水平。

　　在这种背景下，我认为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的最新决定，如利率前瞻性指引，旨在为企业和家庭保留非常宽松的融资条件，这是正确的。企业和家庭是支持经济增长并最终推高通胀所必需的。

　　特别是，调整关键利率的前瞻性指引的决定通过更好地锚定市场对预期利率路径的预期并降低不确定性提供了调节。前瞻性指导制定中有一个基于日期的因素-预计利率将“至少在2020年上半年”保持在目前或更低的水平，这确保了通融不会因市场参与者认为利率可能在这一日期之前提高而受到削弱。但它也需要一个基于国家的因素-利率将“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在当前或较低水平，只要有必要，以确保通胀在中期内持续向目标趋同”。这意味着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是依赖数据的，并将根据通胀前景进行演变。

　　正如欧洲央行强调的那样，政策利率的前瞻性指引，加上大规模资产购买再投资，以及一系列新的有针对性的长期再融资操作，提供了重大的货币政策刺激，这是支撑欧元区通胀与欧洲央行目标趋同所必需的。鉴于目前的通胀前景，在一段时间内可能仍需要采取高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立场。

　　9.你如何回应低利率的批评和低利率的影响？你如何看待欧洲央行利率政策的意外影响与向预期的中期通胀率趋同之间的平衡？

　　拉加德：欧洲央行的首要目标是保持价格稳定。当前的货币政策措施是为了应对危机后的形势而出台的，目的是为了实现通胀目标。低利率-加上所采取的其他货币政策措施-有助于消除通货紧缩风险，并支持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机会。然而，继续监测宽松货币条件可能产生的副作用显然很重要，不仅关系到货币政策的传导，还关系到金融稳定。

　　在理解负利率对欧元区公民的影响时，重要的是对所有发挥作用的机制采取全面的方法。一方面，银行可能决定将负存款利率转嫁给储户，从而降低储户的存款利率。另一方面，同样的存款人也是消费者、工人和借款人。因此，他们受益于更强劲的经济势头、更低的失业率和更低的借贷成本。从各方面考虑，如果欧洲央行不采取非常规货币政策(包括引入负利率)，欧元区民众的境况总体上将会更糟。

　　关于负利率对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实证分析表明，到目前为止，对银行净利息收入的负面影响已被更多银行贷款的好处以及更好的宏观经济环境导致的拨备和减值成本降低所抵消，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宽松货币政策的结果。然而，重要的是要监测未来是否可能出现不利的副作用，低利率存在的时间越长，并在必要时使用现有的微观和宏观审慎政策工具箱。

　　总体而言，需要在实际收益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长期下降的背景下理解低收益率环境。这并不是欧元区独有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更多的结构性因素，如生产率增长放缓，预期退休时间更长而增加的储蓄，以及安全资产稀缺。

　　10.你如何看待欧元区货币环境和信贷渠道的异质性及其对欧洲央行单一货币政策的影响?

　　拉加德：在金融危机和主权债务危机期间，欧元区国家的借贷状况确实非常不稳定，这对欧洲央行货币政策的传导产生了严重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欧洲央行在2014年年中推出了所谓的“信贷宽松”货币政策措施。

　　这些措施出台后，欧元区银行贷款利率大幅下降：根据欧洲央行的估计，资产购买计划(APP)和存款便利利率的下调导致银行向企业贷款利率自2014年6月以来降低了约50个基点，在欧元区各成员国中，市场利率向银行贷款利率的传递已变得更加均匀。在所有国家，公司和家庭的银行贷款利率目前处于或接近历史低位。此外，银行贷款条件(如欧元区银行贷款调查所示)继续有利并支持贷款增长。

　　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措施促成了这些有利的融资条件，支持了银行贷款增长的复苏。自2015年年中以来，面向企业的贷款规模再次开始增长，利率为正，欧洲央行的分析得出结论，2018年第三季度此类贷款规模的年度增长中，有近一半可以与这款应用的好处相关联。不过，尽管所有欧元区国家的贷款条件都很有利，但各国的银行贷款增长仍然是异质的。这部分是因为各国处于商业周期的不同阶段，以及公司对替代融资工具的不同使用，例如债务证券发行。除了银行贷款，欧元区企业的债务融资继续保持温和。尽管贷款利率非常低，但在危机过后企业部门进行必要的去杠杆化之后，企业似乎还没有开始重新杠杆化。

　　总体而言，虽然欧元区各国的货币条件和获得信贷的机会都是有利的，但由于各种因素，信贷增长方面的一些差异仍然存在，例如对信贷的不同需求，一般的不确定性，以及竞争压力或体制特征的差异(如不同的法律制度)，这些差异可能会影响借款人、部门和国家的实际信贷状况。然而，在一个货币联盟中，贷款条件反映借款人的特征仍然是合适的，而这些特征在不同的国家是不同的。这不一定是货币政策的问题，在其他货币区也可以看到。

　　11.过去10年，欧洲货币联盟内部的经济表现差距有所扩大。展望未来，几个欧盟成员国正准备加入欧元区。鉴于候选国家的经济状况，你如何预测未来十年欧元区成员国之间将避免进一步的分歧?欧元区扩张的首选经济方案是什么?

　　拉加德：在过去10年里，欧洲货币联盟内部经济差异演变的图景是微妙的，这取决于使用的衡量标准以及各国之间的差异。

　　从货币政策的角度看，一个共同货币区最重要的是周期性同步。它使单一货币政策能够有效运行，并在各成员国之间发挥其稳定作用。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欧元区经济体之间的周期性分散程度已经降低，以至于欧元区成员国现在其商业和金融周期中享受到了高度的同步性。与此同时，从实际趋同来看-即在人均收入方面，低收入欧元区成员国在多大程度上赶上了高收入成员国-历史记录显然好坏参半。尽管最近采用欧元的国家，尤其是波罗的海国家，与高收入国家相比收入差距有所缩小，但除了爱尔兰以外，欧元区最初的成员国之间几乎没有趋同。虽然货币政策可以有效地跨越收入差距，但从公民的角度来看，最终重要的是经济增长和生活水平的提高。

　　与此同时，看看真正的趋同——即以人均收入衡量，欧元区低收入国家在多大程度上一直在追赶高收入国家——过去的记录无疑是好坏参半的。尽管最近欧元区的采纳国，尤其是波罗的海诸国，与收入较高的国家相比，收入差距有所缩小，但除了爱尔兰以外，最初的欧元区成员国之间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趋同之处。虽然货币政策能够有效地跨越收入差距，但从公民的角度来看，经济增长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才是最重要的。

　　有证据表明，欧洲的经济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追溯到技术和全球化冲击、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以及各国特有的结构性弱点。欧元也是欧洲一体化最明显的标志。目前，欧元是欧盟19个成员国的官方货币，我预计，如果仍在单一货币之外的其他欧盟成员国在某个时候加入欧元，我将表示欢迎。根据该条约的规定，所有没有选择退出的欧盟成员国——尤其是除丹麦、当然还有英国以外的7个非欧元区国家——预计早晚都会采用欧元。

　　我认为，扩大欧元区所需的经济改革应针对每个成员国进行调整。每个希望加入欧元区的国家都应该采取必要的措施和改革，同时也要有自己的道路、模式和时机。时机最终取决于三个主要因素: 政治意愿(也反映在国家采用欧元的战略中)；人们对该项目的所有权；以及经济准备。

　　现在引入欧元有一个我们必须考虑的新层面，那就是现在采用欧元自动意味着加入银行业联盟。因此，我支持新制定的政策，即加入汇率机制II的成员国也应与欧洲央行银行监管部门密切合作。

　　12.你如何看待欧洲央行货币政策正常化的先后顺序/时间安排，同时也考虑到国际背景，尤其是美国的利率水平与欧洲的利率水平存在很大差异?你认为资产购买计划(APP)的再投资策略会对市场产生什么影响?如果整体状况恶化，这将如何影响货币工具的组合?

　　拉加德：欧洲央行为市场提供了关于政策利率和APP下购买证券本金支付再投资的前瞻性指引。目前的前瞻性指引已经列出了这两种货币政策工具的顺序。具体而言，再投资将在欧洲央行开始提高关键利率之后的较长一段时间内继续。

　　在作出货币政策决定时，必须彻底分析国内和国际经济和金融数据。货币政策应继续依赖于数据，并应以欧元区通胀前景为指导。目前，“政策正常化”还为时过早。目前，与地缘政治因素、保护主义压力和新兴市场脆弱性相关的不确定性，意味着经济前景面临的风险主要倾向于下行，通胀压力依然温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需要大规模的货币宽松政策。因此，如果中期通胀前景继续达不到欧洲央行的目标，保持所有政策工具都在桌面上是很重要的，以便做出适当和相称的反应。

　　13.要想在不影响主权国家和市场的情况下管理加息，需要满足哪些条件?欧洲央行的职责是什么?你认为成员国和市场参与者的责任在哪里?

　　拉加德：欧洲央行已表示，将通过对政策利率和再投资的前瞻性指引，保持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一前瞻性指引旨在确保市场参与者充分理解欧洲央行控制的短期政策利率可能发生的变化，而不应成为破坏性影响的来源。它为市场提供了欧洲央行明确的反应功能。特别是，它确保疲软的前景将反映在更具支持性的远期利率上，从而改善融资条件。

　　就会员国而言，健全的国家财政政策是防止借款成本可能增加的最佳保险。事实上，许多欧元区国家利用有利的经济和融资条件，重建了强大的基础预算状况，为反周期财政政策提供了空间。至关重要的是，所有成员国都应表现出对可持续政策的承诺，承认欧盟的财政框架。此外，完成欧洲货币联盟仍是当务之急。

　　14.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发展对货币稳定有哪些风险?你认为欧洲央行在处理虚拟货币问题上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对Facebook的天秤座新数字货币计划有什么看法?你认为虚拟货币的监管框架如何?

　　拉加德：迄今为止，比特币等现有虚拟货币(也被称为加密资产)被认为对货币政策和金融稳定没有实质性影响。这一评估反映了加密资产市场相对于金融体系的规模较小，而且它们与受监管的金融部门和经济之间的联系有限。相对而言，全球加密资产的总市值目前约占所谓“FAANG”(Facebook、苹果、亚马逊、Netflix和谷歌)市值的7%，分别占欧元区GDP的2%和M1 / M3的3% / 2%。随着市场的不断发展和加密资产本身的发展，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变化。欧洲央行和各国央行总体上显然应该密切监测和评估事态发展，并为正在进行的有关政策应对的国际工作做出贡献。

　　新兴的“稳定币”项目是私营部门改善现有金融服务的尝试，可以带来跨境支付效率和普惠金融方面的好处，Facebook的Libra计划就是一个例子。这些项目，特别是其基本的区块链或分布式分类账技术，可能有助于从效率和安全的角度为用户带来便利和机会，特别是在目前没有有效的市场基础设施服务的国家。而加密“稳定币”等资产和它们基于区块链技术可以帮助获得机会在特定领域的跨境支付,我们必须记住, 它们的广泛使用也可能对货币政策、金融稳定以及全球支付系统的顺利运作和公众信任构成风险。我期待着七国集团(G7)稳定理事会部长和行长工作组的最终报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作为成员也在为此作出贡献。双方将与二十国集团、金融稳定委员会等相关标准制定机构协调，对稳定机构的收益和风险进行分析。

　　至于监管框架，显然需要在确保这些活动不会给金融稳定带来风险的同时，允许金融创新之间取得平衡。从现有监管中吸取的教训包括，如果活动本质上是相同的，风险也是一样的，那么监管也应该是一样的。这也将降低监管套利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创新不会带来新类型的服务，而只是试图规避监管。当考虑对复杂的“稳定币”倡议采取监管方法时，有必要超越单个组成部分，评估整个安排，有些人可能会称之为“生态系统”。

　　15.英国退欧对金融稳定有哪些风险?欧洲央行应如何应对这些风险?

　　拉加德：尽管有序的进程对欧盟和英国都更有利，但11月1日达成无协议退欧仍是可能的。我相信，欧盟当局，包括欧洲央行，已经为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其最新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2019年3月)中指出，当局已采取重要步骤安抚市场，风险已经降低。

　　更具体地说，在中央清算领域，通过欧盟当局对英国CCP的临时等同决定，悬崖边缘的风险已得到缓解。欧盟当局对英国中央证券托管机构也通过了一项有时限的等值决定。同样，英国当局已经实施了临时许可制度，允许欧洲经济区公司在英国退出后最多三年继续像以前那样经营。

　　此外，英国央行和欧洲央行已启动了货币互换协议。这使得英国央行能够每周向英国银行提供欧元流动性。欧元体系表示，如果有必要，它还将在同一协议的基础上随时准备向欧元区银行提供英镑贷款。

　　尽管如此，尽管有关部门已做出了重大准备，但尾部风险可能在无法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出现，而且还可能与其它现有风险相互作用。这种性质的不利情况，如果发生，可能会突然成为现实，并可能导致金融市场大幅波动和风险溢价上升。这可能会对欧元区的金融状况产生影响。更广泛地说，更广泛地说，如果不达成协议的英国退欧与其他全球冲击(如不断升级的贸易紧张局势)相互作用，可能会导致宏观经济风险加剧。这种结果的影响可能集中在与英国关系密切的特定国家，金融部门和实体经济某些关键部门的参与者缺乏准备，可能会放大这一影响。在这方面，应该指出的是，欧洲央行一再强调，银行应为所有可能的意外情况做好计划，包括导致没有过渡的硬退欧的无协议情景。银行需要做好操作准备，并牢记没有过渡期的保证。

　　总的来说，我相信，到目前为止采取的措施已经限制了英国脱离欧盟对欧元区金融服务准入的影响。私营部门在减轻退欧相关风险的某些领域取得了进展。尽管如此，11月1日之前的额外时间应该被金融和非金融企业用来继续为所有可能的结果做准备。包括欧洲央行在内的欧洲当局应继续密切关注11月1日之前的事态发展，并在必要时采取行动。16.如果经济再次大幅下滑，你是否认为欧洲央行是否已经“弹药耗尽”?欧洲央行能否设计出新的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你认为我们能够在不危及增长和通胀目标的情况下恢复传统的货币政策，还是需要一种新的政策组合?

　　拉加德：欧洲央行拥有全面的工具包，能够灵活应对影响价格稳定前景的意外事件。欧洲央行的非标准货币政策措施为欧元区经济提供了实质性支持。到目前为止，这些措施已经证明是有力的，可以根据需要进行扩展和调整。

　　展望未来，欧洲央行能够用其它非标准措施来补充传统货币政策，以追求价格稳定。因此，所使用工具的精确组合将取决于影响通胀前景的冲击的性质以及金融市场状况。

　　17.关于中央银行可以提供无限的货币供应以支持增长的理论，你是怎么看的？

　　拉加德：在当前形势下，欧洲央行应该（也确实）提供充足的货币政策宽松程度，以支持通胀的扩张和趋同，以达到“低于但接近2%”的目标。然而，这种评估取决于当前的经济状况，这并不意味着欧洲央行一般应该提供无限制的货币供应，以便为增长提供资金。相反，这将与央行独立性的概念背道而驰，与欧洲央行维护价格稳定的任务不一致。

　　18.你如何看待货币和财政政策以及央行角色之间的区别?

　　拉加德：广义而言，货币政策是一种稳定工具，旨在平滑经济和通胀前景的短期周期性波动。它主要是数据驱动的。与财政政策不同，它不能影响一个经济体的长期潜力。相比之下，财政政策虽然也是一种有用的稳定工具，但通常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实施，并传导至实体经济。然而，特别是通过公共投资，它可以对经济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欧洲货币联盟的制度架构承认，货币和财政政策追求不同的目标，并由不同的政策制定者在各自的职责范围内执行。尽管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措施的首要目标是确保价格稳定，但正如欧盟财政框架所承认的那样，财政目标(包括确保政府债务的可持续性)是成员国政府的责任。

　　19.你如何评价现有的经济治理框架及其实施和执行情况?你认为这个框架需要什么样的改革?你认为目前的框架是否鼓励顺周期的财政政策?它为公共投资设置了正确的激励措施吗?深化欧洲货币联盟需要什么?

　　拉加德：共同经济和财政治理框架旨在确保国家财政和结构性政策有利于欧洲货币联盟的顺利运行。遵守财政规则是确保成员国公共财政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而这是欧洲货币联盟顺利运转的先决条件。此外，遵守《稳定与增长公约》，应有助于在经济繁荣时期建立财政空间，然后在经济低迷时期利用这些空间提供稳定。对落实国别建议，坚持宏观经济失衡程序，对促进经济增长、预防和纠正成员国和整个欧元区的失衡和恢复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尽管如此，我也认为，欧洲财政框架可以得到改善，无论是在其设计和实施方面，最终的改变应该旨在增加国家所有权，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国家之间的框架的可预测性。

　　在过去，无论是在好时期还是在坏时期，欧元区都有推行顺周期财政政策的趋势。因此，财政规则改革的目标应该是加强在经济繁荣时期建立财政缓冲的激励措施，以便在经济衰退期间为宏观经济稳定提供财政空间。修订后的框架应足够简单，具有透明度、可信度和可执行性。在这方面，加强对与债务挂钩的支出规则的关注，可能是改革的一个途径。在经济繁荣时期，追求健全的公共财政，避免顺周期的财政政策，可以为在经济低迷时期保护公共投资提供预算空间。

　　然而，仅仅改善财政框架还不足以确保欧洲货币联盟的平稳运行。欧洲货币联盟(EMU)改革议程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拥有中央财政能力，以稳定欧元区宏观经济。从央行的角度来看，在整个地区陷入深度衰退时，该工具应能够在经济受到冲击时提供及时和充分的支持。通过更有效地协调各国财政政策，这种中央财政能力可以帮助引导欧元区整体的财政政策立场，并确保更合适的宏观经济政策组合。

　　关于结构改革，尽管采取了一些步骤来加强这一框架，但它仍然可以更好地促进在国家一级执行重要的政策措施。提高竞争力和支持投资的经济改革，例如通过促进数字化和创业，对提升潜在增长至关重要。为了支持这些改革，设想中的欧元区统一和竞争力预算工具可以被视为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

　　20.你是否认为，欧元区需要一种欧洲安全资产，不仅有助于稳定金融市场，让银行减少对国家债务的敞口，而且还有助于货币政策的正确传导?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拉加德：风险极低的资产，通常被称为安全资产，对金融体系的运作和银行中介的效率至关重要。如果设计得当，共同的主权安全资产将是有益的，因为它可以促进金融稳定和金融一体化。一种对特殊主权风险不敏感、并在危机时期升值的安全资产，可能有助于缓解主权国家与国内银行之间的负反馈循环，以及在上次危机期间出现的避险现象。一项规模足够的共同主权安全资产还将促进货币联盟内部的有效资本配置和金融一体化。

　　共同的主权安全资产可能进一步有助于更有效地实施货币政策。这种资产将避免分散，从而有助于单一货币政策的顺利传导。共同的主权安全资产也将间接有助于加强欧元的国际作用。

　　尽管它可能带来诸多好处，但我们必须承认，由于它对主权风险和财政激励措施的影响，一种共同的安全资产本质上是一个政治敏感话题。在深化欧洲货币联盟方面，也没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重要措施。

　　21.你如何评价近期美元兑欧元汇率的走势?欧洲央行是否应该担心与美国爆发潜在“货币战争”的风险?欧洲央行是否应该考虑就欧元汇率政策采取更明确的沟通政策?您对特朗普总统近期就欧洲央行货币政策及其对欧美贸易的影响所表达的立场有何看法?贸易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应该在货币政策的实施中发挥作用?

　　拉加德：汇率不是欧洲央行的政策目标，因此，作为欧洲央行行长候选人，我不宜就欧元汇率水平或近期相关事态发展发表评论。

　　一般来说，从货币政策的角度来看，当然重要的是监测汇率的发展，以了解其对通货膨胀前景可能产生的影响。同样，全球贸易发展对央行也很重要，因为它们决定着外国对欧元区商品和服务的需求，进而影响欧元区经济前景，最终影响通胀前景。

　　关于“货币战争”的风险，我赞同国际社会的强烈共识，即避免竞争性贬值，不以竞争性目的为汇率目标。七国集团和二十国集团部长和行长重申了这一共识。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措施现在和将来都应该只针对确保通胀在中期内继续持续收敛到低于但接近2%的水平。

　　22.欧洲央行是否应该采取具体措施提振欧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如果是，是哪些？你认为日元或人民币将挑战欧元作为第二重要国际货币的现实程度有多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呢？

　　拉加德：文献表明，虽然货币的国际相关性主要取决于历史发展和高度路径依赖，但其他几个因素，如国内经济的规模和稳定性，其在国际贸易和金融中的作用，以及地缘政治考虑也起到了作用。因此，必须致力于这些因素，以确保欧元继续提高其国际地位。

　　在这方面，欧元区有许多资产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正如欧洲央行上一份报告所述，在过去一年里，欧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份额上升了1.2%，达到20.7%。在国际债务发行和国际存款中的份额以及在未偿还国际贷款中所占的份额也出现了正增长。

　　我欢迎欧盟委员会去年发起的加强欧元国际作用的倡议。我认为欧洲央行在通过追求价格稳定任务来支持经济和金融稳定方面可以发挥作用。这反过来又有利于欧元作为欧元区自身边界以外的价值储存手段的使用。更广泛地说，健全的经济政策对于使货币在全球更具吸引力非常重要。

　　至关重要的是，欧元的国际作用可以得到一个更深入、更完整的欧洲货币联盟的进一步支持。银行业联盟的完成和CMU的推进可以帮助加强欧元区金融市场，从而使欧元对国际投资者更具吸引力。在这方面，欧洲央行在市场基础设施和支付方面的举措有助于提高欧元区的效率并促进更大程度的金融市场一体化，可以有助于增强欧元的国际吸引力。

　　23.你如何评估货币政策溢出效应(尤其是来自美国的溢出效应)对欧元区货币政策实施的相对重要性?

　　溢出效应是全球化的必然结果，而美国的货币政策似乎确实在影响欧元区的特定金融市场，因此也可能影响欧洲央行职权范围内的基本面。欧洲央行应密切关注全球货币政策的发展，以确保这些政策可能影响到经济增长前景及其价格稳定任务。然而，即便是在高度相互关联的全球经济中，欧洲央行也能够通过利率前瞻性指引等政策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国内融资环境不受此类溢出效应的影响。因此，即使存在溢出效应，货币政策仍能有效地实现其国内价格稳定使命。

　　24.与未来的数字交易相比，你认为现金交易将扮演什么角色?

　　拉加德：在欧元区，无论是交易数量还是价值，现金都是销售点最常用的支付方式。在可预见的未来，在大多数欧元区国家，它仍将是一种重要的销售点付款方式。然而,使用非接触式卡的快速上升和移动支付,在线购物的增加和即时支付的发展的基础上(这可能会出现新的零售支付解决方案)都可以将产生明显影响使用现金交易的目的。尽管很难预测随后用于交易目的的现金使用量下降的速度，但似乎很明显这将会发生。

　　然而，将现金用于交易只是纸币需求的一个驱动因素。流通中的欧元纸币中，约75%用于欧元区或海外的保值。纸币需求还受到金融和主权债务危机、地缘政治不确定性、汇率走势和政策决定等各种额外因素的影响。近年来，欧元纸币流通继续呈现出高于GDP增长的强劲平均增速。

　　25.欧洲议会最近呼吁欧洲央行制定时间表，逐步淘汰500欧元纸币的使用能力。你如何看待某些高面额钞票的局限性？是否需要进一步行动？

　　拉加德：今年春天，欧元区各国央行都停止发行500欧元纸币。鉴于欧元的国际作用，以及人们对其纸币的普遍信任，欧洲央行已明确表示，欧元500欧元仍将是法定货币，就像第一批欧元钞票系列的所有其他面额一样。欧元纸币在很大程度上被用作价值储存和在国外使用。在此基础上，可以逐步有组织地减少流通中的500欧元纸币。这与其他央行的长期做法是一致的，特别是美联储，它也允许美元纸币保持其法定货币地位。取消欧元500的法定货币地位可能会对人们对欧元及其纸币的信任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应该避免。

　　26.欧洲许多重要的私人和公共部门债券的特点是收益率为负。这对金融稳定有什么影响吗?如果有，应该如何解决?

　　拉加德：事实上，在高评级的政府债券和非金融企业债券中，有很大一部分的交易利率为负，这甚至适用于期限很长的债券。宽松的融资环境有利于支撑宏观经济环境，有利于金融稳定，但也存在一些金融稳定风险，需要密切监测。

　　首先，由于债券的负收益率相当于这些债券发行者的宽松融资条件，这些发行者可能倾向于承担额外的风险或杠杆，在不同情况下，这些风险或杠杆可能被认为过高。鉴于政府债券收益率也可作为银行信贷的基准，这些风险可能适用于企业和主权债券市场以外的更广泛的借款人群体。

　　第二个影响是资产价值的升值，如住宅和商业地产价格，这可能与债券的负收益率有关，因为投资者会调整他们的投资组合。在利率较高的环境下，借款人的还款能力和抵押品价值可能都较低。这可能会增加债权人(包括银行)投资组合中的信贷风险。

　　最后，债券投资者受到负收益率环境的影响。投资收益持续疲弱，对保险业和养老基金构成挑战，因为它们大量投资于低收益债券和其它固定收益资产。近年来，他们投资组合的平均收益率大幅下降。随着旧的高收益债券逐渐成熟，并被新的低收益债券所取代，债券收益率可能会进一步下降。为了保持一定的盈利水平，其中一些投资者一直在增加其投资组合中的信用风险和持续时间风险。

　　应对所有这些风险，应结合适当的监管行动，包括微观和宏观审慎政策，针对不同的风险(包括金融体系的不同部门)进行适当调整。

　　27.欧洲央行如何才能在未来让女性候选人担任欧洲央行最高职位，并从整体上提高欧洲央行的性别多样性?你个人打算如何改善欧洲央行内部的性别平衡?你认为你在这方面的行动什么时候会有第一个结果?

　　拉加德：近年来，围绕性别平衡的辩论在各国央行的议程上变得越来越重要，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欧洲央行(ECB)的战略议程上也占据了重要位置。重要的是抓住这一势头，在现有倡议的基础上继续推进这一议程。性别平等的挑战是复杂的，没有一刀切的办法来缩小性别差距。然而，我们知道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已经证明是有效的。这些措施包括有针对性的措施，并监测人才管理周期(从招聘到晋升过程)的进展情况，以减少偏见，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策略地使用数据，包括外部基准测试;更广泛地重塑金融服务业的品牌，使其对女性更具吸引力;并与女性领导的男性拥护者进行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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