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兴谈GDP增速：人类已经被增长的欲望控制了

探索哲学奥秘，首届未来哲学论坛于11月23日-24日在上海举行。上海同济大学哲学教授孙周兴在演讲时表示，我们GDP增长6%，就有人说经济不行了，难道街上都是讨饭的人了吗？难道我们中国就完了吗？我们总是说进步才是好的，我们倒退一步就不行了吗？这个是讲不通的，但是整个人类已经以一种增长的要这种欲望所控制了，我们要更多的东西。

以下为演讲实录：

主持人：我们现在开始下午的环节。下午的第一讲是孙周兴教授讲《尼采的超人就是未来人吗》，大家都知道，尼采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哲学家，在这一点上由周兴讲也还挺不错的，因为周兴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哲学家，反正挺有意思的。他们两个的差别主要是尼采没有当过院长，孙周兴的安排也挺好的，他是学地质的，所以他也懂玉，他先抛出来赵汀阳，把我也抛出来，两块砖都抛完了以后，他也要讲了，我们现在有请孙周兴。

孙周兴：嘉映听起来越来越有意思了，不好意思，我这个标题是昨天晚上改的，有几个想法，我们这个论坛前面关于现代技术、关于人类的促进以及未来的可能性都还没有特别好地系统理解，所以我把我的题目给了，本来我想讲尼采的超人和未来人的关系，当然这个题目太专业了。在尼采哲学专题的研究会议上讲更好一些，所以我昨天晚上弄到两点钟把这个题目改了。

改了以后变成这样的东西，这是我。还是跟尼采的哲学有点关系，我大概讲5个问题。

一个是昨天上午斯蒂格勒教授讲的人类世的问题。第二个我想谈谈古代技术跟现代技术到底是什么关系。第三个想讲的是从自然人到技术人的一个变化。然后我来讲本来想讲的超人与未来人，这个我们要讲一讲，因为现在大家都很恐慌、很担心，也有很多的忧虑，今天这个时代里面我们怎么活下去，面对这个未来？我提出一个想法，怎么来应对技术与未来这样一个状况。

目标是什么？今天报告的目标是对现代技术做一个整体的理解，以及在此基础上对未来文明它的可能性做一个猜测或者探测，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我刚才讲了，我们对未来现在有很多的想象、期待与忧虑，流行的一句话叫“未来已来”，就是代表了我们对确定或者不确定的未来有一种普遍的焦虑。今天早上我收到网上的一个消息，美国已经开始成立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安全委员会，这实际上是三四个月前，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的建议，他在6月份发表了一篇文章，他说《启蒙运动是怎样结束的》，这个文章很有意思。

里面最核心的想法说人工智能可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第二个是在实现预期目标的过程当中，人工智能可能会改变人类的思维过程和价值观。第三个说人工智能可能达到预期目标，但是无法解释其得出这一结论的理由。

我不多讲了，大家在网上都看到这个文章了。这个文章里面说美国政府要跟进成立一个思想家的委员会，他说再不开始就晚了，需要一个整体对于未来的预判和未来的规划。这个老先生已经94岁了，真是忧虑，但是整个文章是很哲学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我只是开一个头来说这个事情。

我们现在讲第一个问题，叫人类世，人类世在哲学领域里面讨论最多的是昨天上午的报告人——斯蒂格勒。这实际上是一个地质学的概念，我的本科是学地质学的，我来讲比较合适。地质学讨论人类世，我们知道人类世的年代表里面有太古代、远古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我们现在在新生代，人类纪是不对的，应该是人类世。

现在我们是第四纪的人类世，地质学家认为应该是更新世和全新世，2000年生态学家正式提出叫人类世，莱斯特大学地质学家建议把人类世的最佳边界设为20世纪中期。我们要理解的状况是什么呢？我们现在人类在地质年代表上面处于第四纪的人类世，第三个人类世。

人类世的始点，一般理解为是1945年，1945年人类世开世了，许多人理解不了什么叫做1945年人类世开世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万年了。

人类世的标志是什么？第一个核武器实验和原子弹爆炸排放大量放射性元素，大家注意，在地质学来说，我以前的老专业来说，所谓的标志永远是在地层上面要留下来东西，如果没有留下东西我们不知道。

比如说我们现在的第四纪，我们的上海中心它往下面打，把第四纪给打穿了，把地层给打穿了，这很危险，因为第四纪需要这一层，这个不展开说。

第二个是化石能源的燃料排放大量二氧化碳。第三个是混凝土、塑料、铝的大量生产和使用，比如说人类已生产出500亿吨的混凝土，地球上每平方米可铺一吨混凝土，还有地球表面改造。

还有大量使用化肥，使氮含量大部分提高。这个东西无法想象它的量，是无比的大，还有使用大量化肥，我们上海这个激素的含量超6倍，还有那个针叫什么针？感冒要打针，抗生素的含量要超6倍，所以上海人不大会感冒了，因为我们已经够高了。

还有地球气温上升，这个大家已经关注到了，我每年要去欧洲过夏天，现在不去了，因为欧洲比我们这里更热，我去干嘛呢？地球气温上升叫温室效应，20世纪已经上升了0.6到0.9度，比前工业时代上升了1度，而且以每十年0.17度的幅度上升。一旦比前工业时代上升2度，就会产生骨牌效应。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南极和北极冰的火山爆发，导致冰川的大面积熔化，南极冰川大面积熔化，全球水平面上升40到60米，那上海就没有了，现在上海的水面平是2.8米，我们杨浦区还没有这个高度，浦东也没有这个高度。

还有一个标志是地球历史上地次大规模物种灭绝，由于人类的活动，平均每小时有一个物种灭绝，速度比地质史上前五次物种灭绝快1百倍，现在我们以为恐龙是突然死掉的，因为恐龙太大了，恐龙放一个屁，这个地球就麻烦了，因为它的体量大，二氧化碳上升，然后就灭绝，问题很大。

但我们现在物种灭绝速度是超出了恐龙的灭绝速度，这个很恐怖，而且我们日常经验以为我们每天这样都照常能够生活，没有问题，但实际上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我们的问题。50年以后一百万种陆地生物将消失。

以上说的所有这些，都表明人类已成为影响地球地形和地球进化的地质力量。以前的人类不是，今天的人类才是，所以以前的人类不能叫人类世，1945年以后才能进入到一个新的世，叫人类世。这个我们要搞清楚。

人类世意味着什么？地质学家们已经给我们很好的提示，人类以及人类居住于期上的地球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纪元。我们在几千万年以后，在地质历史地层上是可以看出来的，就是我刚刚所讲的这些历史是可以看出来的。

我想说的是，人类世意味着统治形式的转变，我们地质学家必须要考虑到这个，人类的统治形式变了，我把它叫做技术统治压倒了政治统治。这是一个重大的变化，1945年以来，政治统治是自然人类基本的统治方式，就是社会的组织和治理方式，什么叫统治？就是社会治理和统治方式。以前人类的统治方式最核心的力量是哲学和宗教，哲学提供了一种本质主义--集体主义的制度够一法则和社会组织原则，宗教则提供了指向个人心性的超验绝对主义-_道德主义的信仰和人伦规范。所以我们人类是怎么来管理的，核心的是哲学，你想一想，任何一种制度后面都是一种哲学，柏拉图政治理想后面都是哲学，近代的教育我们后面提出来的，但它的核心是哲学，人道主义的理想。

自然人类统治的没落，人才把它称之为上帝死了。哲学的本质世界--同一性世界和宗教的理想世界--神性世界的双重崩溃，自然人类文明及其政治统治方式的衰落，面对自然人类的自然性颓败和衰落，尼采才会反对同情的道德，主张权力意志和超人理想。

但终极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必须要想清楚，为什么有这样巨大的变化，从自然人类文明到技术统治这样一种文明的开始，它的背景是什么呢？终极原因是技术工业。18世纪后期蒸汽机的发明至关重要，蒸汽机我们发现能量不但是可以转换的，而且是可以主张的，主张起来这个才会有火车、电力，所有这些工业系统时代的出现，这是划时代的进展，人类从此进入工业化时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开始形成，这是一个重要的变化。

所以技术统治地位的确立有几个标志，一个是1945年8月广岛原子弹的爆炸，8月6号上午8电钟原子弹爆炸，在几秒钟之内十几万人变成了骷髅，自然人无法理解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昆山刚刚出现了一个状况，拿刀去砍人，最后刀掉了，那个人捡起来把他砍死了，我打你一枪结果没有打死，又补一枪没有打死，他捡起来把他打死了。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十几万人没有了，6千万的保温把每个人变成了一个骷髅，只留下两个眼睛，两个洞，自然无法理解这一点，怎么可能理解这一点？飞机大炮依然是自然人的战争方式，但原子弹的出现完全不一样，这标志着人类世的到来，因为它超出了自然人类的理智和认知范围，完全我们无法想象这个状况。

黑格尔有一个学生叫安德斯，他是最著名的女哲学家阿伦特的老公。他说我还搞哲学？如果哲学如果在怀念过去、梳理历史、讲故事，这个哲学有什么用？他就到处参加反核运动，他说这就表明绝对虚无主义时代的到来，人类、历史、时间的终结，这是安德斯讲的。

所以你可以看到，地质学家提出来的所谓人类世，本质上是非人类世，这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时代性的，我们正处于这样的时代当中，我们处于一个非人类世，但是地质学家把它叫做人类世，因为地质学家考虑的是人类可以改变这个地球的，以前不是的，以前我们跟猪一样，后来被杀掉了，吃掉了，当然我们相互杀，跟猪一样的，现在我们跟猪不一样的，因为我们可以改变地球，猪不行，这个就是一个人类世的概念，必须要搞清楚。

然后我们来看，怎么来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必须要区别古代技术跟现代技术。昨天嘉映教授和汀阳都讲到了这个概念，我们对技术的一般概念是什么？马克思、恩格斯就谈劳动什么的，对人类起源的来说，当然马克思的想法很有道理，对于技术人类来说，第一步很关键的技术使用来说是我们人站起来，两只手解放了，形成手和工具，手很重要，我们经常会遗忘的，手就是我们身体跟世界最原初的接触面，你无法抓住什么以后你这个人就完了，你没有抓住的能力。

直立人直立起来以后，形成了手，形成了劳动能力，这个时候人真正开始了，马克思说的没错，就是人之人为人以及人类文明开创性的动作，博伊斯就说，我这样一挥就是艺术，我觉得对于人类来说这样做是艺术，猪还不能这样做，所以对于艺术来说猪是很重要的一步，最早的技术都是手工和手艺的，都是身体性的，每个人都是劳动家，所以每个人都是这个意义上的创造者。

但是古代技术与现代技术有明显的区别。我们把近代科学兴起之前的技术称为古代技术，而之后的技术我们把它叫做现代技术，大概现代技术开始于18世纪60年的工作革命，在英格兰形成的资本主义工业化完成了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的革命转变。

蒸汽机、煤炭和钢铁等构成了成为革命的基本元素，我刚刚讲了马克思是第一个开始批判技术和工业、资本的，同志们一定要想清楚，没有技术根本就不可能有资本、有工业，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自然人类文明向技术工业的一个变化。

在20实际的历史进程当中，技术工业有节奏地完成了三大发明，它都是很有节奏的，第一个是20世纪早期的飞机，我一直讲这个故事，我说我的老乡蔡元培在北大当校长，他当不下去了，到德国留学去了，但是同志们他很辛苦的，轮船要坐4个月，所以我一直很服气他，我说他很厉害，当校长当的好好的去留学去了，这个要有意志，而且要有不怕牺牲的这种精神。

20世纪中期有电视，后期有电脑，都是安排好的，飞机、电视、电脑，电脑各位都感受到了，1992年，我跟陆兴华买了两个286，我们买的时候是4千块钱，那个农民说，你干嘛呢？我说我们写作，他说写作25年不要换了，我当时很兴奋，买一个电脑25年不要换了，我说这是什么概念。现在我已经换了15个不止了，这是电脑。

这三个东西对我们人类的影响当然无比巨大，它改变了我们的时空经验，改变了我们的感知方式，改变了昨天嘉映讲的终端感知，因为我们分类到了所有自然改变的过程，没有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终端的，这个东西特别好，这三件东西改变了我们对生物的所有看法，时空经验，你怎么看到一个自然人，怎么可以看到一个花的盛开或衰败？我现在在5秒钟之内就在电视上给你看，只有时间的变化，空间也是这样的，所有这些大家都可以理解，我就不展开讲了。

但这些东西是显性的，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什么？20世纪以来对人类文明构成断裂性意义的技术因素，哪些东西对我们来讲是致命的？我们这两天讨论只知道人工智能，陈小平教授成为我们昨天的明星，因为他是人工智能的大佬，这个可以理解，全世界都在关注人工智能。但这不够，第一个技术是核弹核能，是跟物理学相关的，所以你会看到最后大学的竞争依然是基础科学，第一个对人类造成致命影响的依然是物理学。

二战以后核武器，我刚刚讲了核武器的作用，但是二战以后一直受到政治控制，开始和平利用核能。现在到2007年，我这个统计数字有问题，现在全世界都不造了，但中国人还要造，我一直没能理解这一点，现在我们电能过剩了，为什么还要造核电站？比如说上海很恐怖的，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而且我告诉大家上海核电站马上要到期了，到期了以后我们给它造一个棺材把它封起来，后来过期了我们再造一个棺材把它封起来，哪一天出问题不知道，很恐怖的状况，右边的是连云港的，两个核电站，核电站只能造的很偏，但是中国农民准备造到内陆去了，你是四川人或者是哪里人，帮帮忙赶快阻止他。

2007年世界上共有439座核电站，但核废料的处理一直是难题，美国三里岛核电站、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日本副岛核电站均发生泄露事故，这样的问题我们一直没有办法，鱼都有三个脑袋了，中国人把它吃光也好。

第二个是环境激素，环境激素是最致命的隐性的东西，主要与化学学科有关，是化学工业的后果。水污染和土壤污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削弱人和动物的生殖能力的化学物质，这个很恐怖，但是很少有人关注，我们只关注看得到的东西，一个机器人造的很漂亮，大家很兴奋。有些东西我们看不到。

比如说环境技术，在过去50年，这是十几年前说的现在我不知道，十几年前说，在过去50年当中，地球上雄性动物的雄性能力已经下降一半，再下降一半只需要25年，终于over了，所以男人越来越不行了，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当然也不要紧张，女人领导也蛮好的。

第三个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主要跟数学学科相关，前面我们讲了两个，一个是跟物理学相关的核能，核武器；第二个是跟化学相关的环境激素；第三个是跟数学相关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大概跟五六个学科相关，涉及到材料，涉及到电动、自动化，但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是数学。

人工智能按照美国一个教授的说法，人工智能就是研究如何使计算机去做过去只有人才能做的智能工作，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它的核算是算法，所以是数学，我把它理解为是起源于古希腊的形式科学的最后全面实现。

雷·库兹韦尔的奇点理论假设，人类与其他物种相互融合的奇点即将到来，也就是电脑智能与人脑智能兼容的那个神妙时刻。他说的是大概2029年，他的想法是什么？通过大脑皮层的算法，人工智能会跟人脑接通，也就是电脑智能与人脑智能兼容的神妙时刻马上到来，我们等着。

第四个是生物技术，主要是跟生物学相关。它的定义是什么呢？就是用活的生物体来改进产品、改良植物和动物，或为特殊用途而培养微生物的技术。智人在生物工程、仿生工程和无机生命工程的发展下，将创造出现有人类无法定义的新物种，这两年很流行的赫拉利的说法，它接近于神的存在。

人类将通过生物技术开启长生之路，这个有意思，按照我们昨天第一个讲话的裴校长说法，我们人类将活到720岁，麻烦大了，很多问题出来了，当然也蛮好的，永恒了，但是我们有很多的问题，无聊嘛，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想。

我们来看海德格尔的技术思考，刚刚讲的现代技术因素依赖于科学，物理学、化学、数学和生物学，如果我是校长的话我会重点发展这4门学科，对未来来说别的都是假的，依然技术科学是核心竞争力，上述现代技术因素依赖于科学，本质上是发端于古希腊的形而上学传统现代自然科学在全球范围内的全面实现。

这个海德格尔有意思，海德格尔区分了现代技术与古代技术，并且把现代技术的本质用了一个字，这个字现在谁都解不清楚，叫Gestell，昨天陆兴华讲这个了，他也会德语的，其实我觉得也不是特别费事，但确实难以了解，技术的本质是Gestell，我都不知道怎么译，它包含着一种对作为现代技术之基础的物观和存在观的揭示。

我们要简单回顾一下，西方哲学史实际上很简单，西方哲学史大概就是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古典哲学，古典哲学它的事物被规定为自在之物，物的本质在于物本身，物本身具有自己固有的实体的属性结构，这是古典哲学，很简单，就是物质自在的，不依赖于我们人的存在，你人死掉了它也在，这是很朴素的理解，所以我觉得这个物是自在的物，物在于它自身。

第二个到近代文艺复兴以后，西方人对事物的看法完全变了，这才是技术的开端。他怎么变的？近代知识论哲学，物被规定为对象，物的存在就是被表象性或者对象性，是为我的存在，我把它叫做为我之物，近代以来就是这么第二个阶段。昨天刘教授拼命在讲这些，这个想法大概是一个意思，近代以来因为人变的越来越大，认为世界是我界定、定义出来的，事物是对我而言的对象，整个世界被理解为我的世界。

但是20世纪不一样了，进入到20世纪以后，我们的事物世界怎么来说还没有一个确定的东西，我把它叫做关联的东西，20世纪物的存在被规定为关联性，物的存在既不取决于物本身，也不取决于作为认识主体的我，而是取决于物如何被给予，也是物如何与我关联的。所以它是关联之物。

我觉得就是这三个步骤，特别简单，就是自在的物、为我的物、关联的物，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为什么我要讲这个？这个对于理解我们的技术世界是怎么来的，我们的技术世界是怎么来的？你看现在技术实际上就是在第三个阶段兴起的、以近代知识论哲学为基础的存在历史现象。

海德格尔把现代技术当做Gestell来说，我把它译为“集置”，这个置是一种对象化，就是我们把事作为我们的对象，我们把要制造的东西列为我们的对象或材料，把我们还没有把握的东西设置为可能摆弄的乐观对象。比如说南海，为什么我们要占领南海？南海下面有一种冰叫可燃冰，我们现在拿不出来，但是很重要。

所以大家就可以理解，技术的本质是人对自然这样一种定制、制造、摆弄的这样一种姿态，它的起源在哪里？是近代以来发展出来的整个所谓的主体性哲学，对象化思维。以前人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以前有古怪的世界？我们农民一天到晚讲的都是鬼和怪，现在不讲了，为什么不讲了？因为以前我们对自然是尊重的，自然把我们更加强大，我搞不清楚的东西都叫鬼怪，现在没有鬼怪了，现在这个东西是们定义出来的，所以没有古怪了。

奇怪的是我们中国大概只花了10年的时间就把自然的鬼怪世界彻底消灭了，好不好？这些小朋友都不知道鬼怪是哪里的，你知道我的脑海里是怎么想的吗？进到一个很暗的房间里面我们说有吊死鬼，我们有很多鬼的，这个鬼很可怕的，死的时候舌头很长的，但现在也没有了，我们也不去说它了。

我要讲的是古今技术的差别在哪里，这一点我一定要试图讲清楚。一个是观念基础不一样，古代技术是以古典时代人类关于自然的理解为根基的，而现代技术以及一种自在的存在观念转向了为我的存在观念。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自然观已经变了。

自然关系也不一样，古代技术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模仿关系，所以整个古代技术以前有一个观念叫模仿，现在不是这种观念，模仿不是很笨吗？向自然学习，这不是现代人的姿态，但是对于古典人类来说，你那个模仿和学习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叫mimesis，模仿的关系。

而现代技术则已经成为一种支配自然的强制性力量，一种对象性的机械化的支配力量，自然关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是第二个。

第三个是科学性，古代技术绝对不是科学的，古代技术techne偏实际行动，我叫做手工。而episteme则偏理论沉思，古代技术更多是艺术，而现代技术是形式科学与实验的结合，我们说形式科学就是从古代开始的，现代技术则是形式科学与实验的结合，是真正意义上的科技，就是科学与技术的结合体。这是第三个不一样。

第四个不一样是功效不一样，古代技术不储备能量，比如说我当农民的时候到田里劳动，有没有用过水车，把下面的水弄到上面去，水车跟风车是一个概念，但是它跟风电场、水电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河流的水压、涡轮机、发电机、输电，它表现为技术的集置，也就是海德格尔那样一个置象、订置、置制的机制。但是我们人类对于水车和风车的技术利用是不一样的。

我们讲第三个，自然人到技术人。现代技术的影响，我刚刚讲了4个要素对我们今天的影响，一个是核武器、环境激素等等。在物质身体上对自然人类及其文明是一个彻底的否定，安德斯把它叫做绝对的虚无主义，但是为人类带来了较长时期的和平状态，这也是技术好玩的技术，技术总是有两面性。

还有环境激素，环境激素已经整体败坏了全球环境，水和土全面化工化，我们认为，上海人给污染了，重庆人给污染了，北京人给污染了，那南京没有，南京那边的生长激素是我们的百分之四十几，比我们好一点。我们身上70%是水，这个水跟自然的水是连通的，千万不要以为我们的水跟自然的水没有关系，这是农民的想法，我们是连通的。

我们的体液环境已经被整体深度毒化，我们的自然身体已经不再自然，而且还每时每刻都在遭受伤害，在这个意义上，我太太喜欢吃什么有机蔬菜，真的假的谁知道？没有一个是真的，只是它的程度不一样而已，没有更多的好处，而且到底是比污染的深好还是比污染的浅好，谁也不知道。比如说激素在大幅度下降，大家人体已经被整体激素化了，那这个到底好不好？都不知道了。而且它是不断加速的，现在技术很可怕的一点就是不断加速度的。

所以这里有两个问题，着眼于自然人类或人类本性，你可以看到什么？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听起来是矛盾的，一个人工智能仿佛要把我们灭掉，生物技术让我们活得越来越长，一个是肯定的力量，一种是否定的力量。

放到人类的智力，一个人工智能放到我们人类的智力中，让我们越来越聪明，第二个是延长人类的寿命，所以仿佛是有一种肯定的势力，仿佛是要纠正我们讲的两项技术造成对人类致命性的打击，这个是虚无化。对人工智能我不展开说了，大家都知道了，有悲观的，悲观的势力不小，尤其是霍金，马斯克也有问题，还有说这是我们最后发明的。

当然也有乐观的想法，比如说库兹韦尔，他认为引领人工智能往积极方向发展，人类可以长生不老，这个方面已经开始玩儿了。赫拉利说过去几十年当中，我们已经成功地遏制了饥荒、瘟疫和战争，赫拉利想一个是长生不死，一个是幸福快乐，一个是化身为神，这个不要说它。他认为通过人工智能的技术可以达到这几步，而且他的方向也是生物技术跟人工智能的相互结合。

人类一直在追求永生，整个自然人类文明史，就是2500的文明史，它的目标也是在追求永恒，哲学也是，西方和东方都有炼金术和炼丹术，我们中国人炼丹吃死了多少皇帝，他想长生，其实我们长生不长生无所谓，皇帝想长生，他死了觉得自己很可惜，但是拼命的吃，吃了又死，西方人也是，西方人炼金术也是想长生不老。

通过现代的技术，人类才得以接近于消灭饥荒、瘟疫和战争。我昨天讲了，过去的这些年当中人类的寿命接近于翻了一倍，这个大家都知道。

技术批判作为20世纪人文科学的重点，但是我们人文科学追求永恒的价值和永恒的寿命，但是技术帮我们差一点接近这个状况的时候，我们都很生气，20实际人文科学一直以来都是在骂技术，这变成了一个很搞笑的状况。

还有一个，长生也有长生的麻烦，刚刚我讲了一点点，哪怕是即使只到150岁许多前所未有的问题都出来了，家庭、婚姻、代际关系、职业等等，用来打发我们漫长的人生。

对自然人类来说可能是灾难，但是对新的技术人类来说不一定，它可能是开端和创造。大家会想着许多方案，到底未来怎么样，我从哲学角度来说我认为关键在于自然与技术之间是否可能有一种平衡，我在说自然人类与技术人类之间的平衡，人的自然性或技术性之间的平衡，但是达到这种平衡，以后这种人叫什么都需要商量，不知道叫什么。

根本的问题，我猜一下，我预计最根本的问题依然回到一个老问题，就是自然与技术，人与机之间他们共在的可能性。

1884年尼采就提出了一个超人给你，这个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提这个概念？当时有一个场景是什么呢？当时有一个人说有一个先知在山上修炼了10年终于下山了，他说还要等，他们觉得非常惊讶，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你都不知道，自然人类文明没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于是他们到了镇上，看到一帮农民在表演，什么表演呢？走钢丝表演，这个都是有暗示的，为什么要走钢丝？他说兄弟们我给你们讲两句，上帝死掉了，我跟大家讲一下超人开始了，尼采开始了超人的思考。

超人是什么？最高的人，自然人类是最高的人类，尼采太强大了，因为这些想法你要想今天发生的事情，1884年这个农民就在那里想，提出了这个超人的概念。这个我们不去说它，我们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海德格尔提出了超人的话题，这个话题特别有意思。他说本能是一个必需的特性，这个意思就是说，从形而上学上来理解，末人归属于超人，但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即恰恰任何形式的动物性都完全被计算和规划战胜了，因为人是最重要的原料，所以就可以预期，基于今天的化学研究，人人终于有一天将建造用于人力资源的人工繁殖工厂，这是1953年，基因工程还没有开始，海德格尔在讨论尼采的超人概念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任何形式的动物性都将被计算和规划，一个思想家预知到20年以后的世界，我们不行，但是他可以，他看到了今天技术的进展，人类可以自己加工自己，基因工程开始了，当时没有，尼采也可以。

对于进基因工程的语言，但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什么是超人？超人是对以往人类的克服，什么叫以往的人类？就是尼采赋予超人以自然性的意义，自然人就是要摆脱自然状态的人，末人是要被规划和计算的，我们今天大概都在被规划和计算，被技术化，也就是说超人要赋予自然性。

末人要被规划和技术化，我就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一步了，这样的自然人慢慢进入到比机一规划的固定当中，但是尼采心目当中理想的超人将重新获得一种自然的力量，这样就有双重性，大概是尼采或者海德格尔今天设想的未来人性一个基本的想象空间出来了。

所以尼采天才地预见到了自然人类向技术人类过渡的核心命题，即超人身上的自然性与技术性的二重性，末人将通过计算和规划而被克服，而超人将通过忠实于大地而成就自己。在这个意义上，你可以把尼采的超人看作未来人，而不一定是我们。

我们最后来看看怎么应对技术与未来。其实我刚才也讲了，我们对未来无法言说，但是我们也要有所预感，我想讲几个问题，我们怎么来应对技术时代？它不断在加速，以至于我们今天都变得很空放，都不知道怎么办。

昨天我在跟刘教授吃饭聊天，国内现在政治哲学很热闹，但是政治哲学的思考必须要跟技术哲学连通起来，这是一个基本点，技术的思考必须跟政治制度的思考结合起来。我觉得首先要确认一点，技术统治。

技术统治就是需要确认现代技术的支配地位，前面我们讲了所谓的现代技术就是18世纪后期开始的工业化，刚刚很简单，后来越来越不简单这样一种技术。但是我们千万不能主张技术决定论，我们一个方面要理解技术支配性的地位谁也摆脱不了，今天我们已经进入到这个网络里面，但是我们人依然不能主张技术决定论，现代技术的统治地位跟人类的自然文明是不一样的，自然文明2500年，当然每一种文明都在变化，可以说变的最少的是中国文明，农民后来实在受不了了起义了，起义了后来又被消灭了，在技术面上我们没怎么变化，因为它意味着自然人类精神表达系统的衰落和崩溃，自然人类用于表达自己精神状态最基本的方式没有什么力量了，也就是传统哲学传统宗教，这个必须要想清楚，所以我的说法，自然人类精神表达系统的崩溃，以为这自然人类文化和历史的终结。

但是确认现代技术的统治地位，并不以为这我们要主张技术决定论或科学技术乐观主义，技术稳定是主张技术决定论、技术乐观主义，实际上现在已经是技术乐观主义的时代，主流上是这样的，但这是有失公正的，因为技术所决定或揭示的生物面象，只是一个面象而已。

昨天陈小平讲的很好，我们只看到了技术的一面，它不是技术所掌握的，人类的生活是丰富多样的，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想清楚。现在我们的问题可能是什么？技术决定论和科学乐观主义占上风了，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这里有两面，一方面是技术统治地位的确认，另一方面是我们要反对技术决定论。

第二个方面是双重技术化，现代技术的支配作用表现为人类身心两个方面的技术化，尤其是通过生物技术对身体的技术化，以及统一人工智能对精神的技术化。这个问题是，这种对于人类的技术化或非自然化的限度在哪里？对自然人类在身体上的非自然化它的限度在哪里？

我们前面讲了人类自然性或技术性的平衡是否可能？还有我们也不妨问一问，这种平衡是最后的斗争吗？是马克思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吗？都可以来思考一下。

第三个是福祉与风险，我们不可抹杀技术文明的积极意义，同时也要正视技术风险。现代技术使自然人类的生存可能性彻底发挥出来了，这是拜技术所赐，我本来有两个姐姐的，都1岁多死掉了，她们日子很苦的，小孩子夭折那是很正常的，我们人类的存活率、寿命都在大幅度提高。我们现在预测是150岁，这是可以接受的，裴教授说720岁那是无可想象的，最后还不能要求你死亡，那就麻烦了。

但我们也要正视技术的风险，我们人类通过技术进入到了一个风险系统，它的风险各个是不一样的，跟自然风险是不一样的，自然风险是慢慢的，等死的，技术风险就好比说飞机，飞机被认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是一个飞机掉下来一个人活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死了就死了，所以我每次坐飞机上去，我都有一种感觉，又把自己交出去了，要有这个想法的，有很多的问题。所以斯蒂格勒的想法就是既是毒药又是解药。

还有一个想法，是海德格尔的想法，他说我们对技术世界要开放也要抵抗，两种都有，我们既要说yes，又要说no，他给了一个说法就是Gelassenheit，用我的说法就是不要紧张，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以为你紧张有用吗？

但是这个想法里面还有一个意思是什么呢？他说在资本商业时代里面人成了欲望动物，我们要的太多，为要而要，明明不为要了还要，他说这个不行，我觉得也有意思。因为我们现在变得越来越什么呢？刚刚我讲了，在环境激素的影响下，人类已经不会要了，那拼命要，于是还发明了各种药，伟哥什么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他已经不会要了但还要，为要而要。

所以海德格尔提出来说，我们要泰然任之，就是不要了，这样的人还有吗？我们已经渐渐失去了不要的能力，已经不会不要了。斯蒂格勒引用了熵的概念，他认为整个技术都是熵，我觉得这个想法实际上是海德格尔的想法，他认为人类世是熵不断增长的时代，所以需要抵抗消费主义，引入一种以负熵为基础的经济。

这种经济是什么？我们GDP增长6%，说经济不行了，如果坏6个点难道街上都是讨饭的人了吗？难道我们中国就完了吗？我们总是说进步才是好的，我们倒退一步就不行了吗？这个是讲不通的，但是整个人类已经以一种增长的要这种欲望所控制了，我们要更多的东西，哪怕不会要了，就变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矛盾。

斯蒂格勒所说的以负熵为基础的经济是怎么样的经济？是往后退的经济，这个是今天人类做不到的，我们已经被带进去了。